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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月望着云母屏风上游曳的光影,闻着屋内掺杂着药香的幽昙香,只觉得身心煎熬。
她已经在待客厅坐了快一个小时,除了一开始迎她进门的管家,一个活人都没见过。
她望着一旁的青釉茶盏,感觉脑子和胃都在抽抽,从她进门到现在,管家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杯一杯地往下喝茶。
再好的豫毛峰在她嘴巴了都泛出涩味儿了。
她始终没想通,傅家老宅里的这些个老祖宗们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见管家又想往自己的茶盏里添水,她立刻就抬手制止了。
“陆管家,如果长辈们今天有事腾不出时间见我,那我就先告辞了,之后再来拜访。”
江盛月说完立刻起身打算往外走,被陆管家抬手拦下了。
“老太爷最近身子不爽利,多睡了会儿,还请江小姐耐心等等。”
江盛月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太爷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该让老人家好生养着,何必因为我劳累着他。”
“所以,我还是先回去的好,待老太爷精神头好些了,我再过来尽些晚辈的义务。”
江盛月绕过陆管家就想往外走。
这房子从她刚踏进来,就发现奢侈的让人眼晕。
她坐的是黄梨木的圈椅,喝茶用的是汝窑的建盏,脚下踩着的是手织云龙纹缂丝地毯,哪怕随便一瞥,都能看到交织其中的金线,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
就连墙面都用特制桑蚕丝作为壁布,暗纹为《千里江山图》的渐变图案。
酸枝木做成的多宝阁上陈列着文物级的藏品,好些都是她在拍卖场上都没见过的。
哪怕这房子富贵气冲天,但是,她就是莫名地对这栋房子有些发怵,控制不住地想往外跑。
一个小时的等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现在哪怕管家拦出花儿来,她都要离开这个地方。
“还请您让让,玥玥还等着我回家一起吃饭呢。”
江盛月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苍老的男声传来,“玥丫头都该上小学的年纪了,连自己吃饭都不会吗?”
老人说话很慢,声音也有些虚浮,中气不足,听起来身体不是太好。
刚刚还态度强硬的陆管家立刻低头躬身,“老太爷,您精神可好些了?”
江盛月只觉得晦气,她现在是不可能走了,只得转身,面对傅老太爷行了晚辈礼。
傅老太爷没有搭话,只是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坐在了正厅的主位上。
“你这个娃娃,耐性也太差了。”
傅老太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老头子我身体不好,让你稍微片刻,你这就等不住了?”
被好几双眼睛一起盯着,江盛月感觉后背冒起一层冷汗。
她之前唯一深度打过交道的长辈只有裴宸的母亲。
因为她在裴宸出车祸后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守护裴宸,裴母一直很感谢她,所以和她关系一向处得不错,说话也多是和缓友善的。
像这种辈分极高,上来态度还不友好的长辈,她还真没对付过。
“我也是顾虑着老太爷的身子,不愿您多操劳。”江盛月眼一闭,心一横,索性有啥说啥了。
情况再糟糕,这伙人还能真把自己这个大活人弄死了埋了不成!
“你觉得呢?淑慧。”傅老太爷没有管江盛月,喊了其他人的名字。
被问到的女人很温柔地笑笑,“爸,第一次见面,您又何必说这些个重话,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
“快坐下吧,孩子,我们叫你来,也只是想和你商量些事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傅淑慧示意陆管家带江盛月入座。
江盛月坐回位置上,这才抬头望向主位和主位下方的几人。
主位上的江老太爷,白发稀疏,身体也萎缩佝偻,遍布老人斑的手指缓缓抚过翡翠的念珠,他的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一般。
“你是叫小月是吗?”傅淑慧坐在傅老太爷的左后方,一身墨绿色真丝旗袍妥帖包裹着依然挺拔的身形,立领处别着祖传的珍珠扣。
她发丝皆白,却很浓密,此刻被精心收拢在脑后梳成饱满的圆髻,用雕花玉簪固定,两侧各留一缕自然卷曲的鬓发,严谨中透出随性的生命力。
她笑得非常得体,眼角细纹像宣纸上的水墨痕迹,让她在贵气中添加了几分书卷气。
江盛月抿了抿唇,想要开口反驳,她现在用的是江云岚的身份在A国生活,江盛月是她想要埋葬的过去。
“您记错了……”江盛月刚开口,傅淑慧看向江盛月的眼神立刻眯起,她的唇角还是笑着的,但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孩子,你不诚实。”她笑意温和,“璟闻的手段能做到什么,我们做长辈的,大概也是有了解的。”
“说起来,按辈分,璟闻还得唤我一声姑奶奶呢,你跟他关系好,跟着他一道唤我姑奶奶就是了。”
傅淑慧坐的依旧端庄,并没有任何细碎的小动作。
“淑慧……这孩子,我看是不行。”
傅老太爷用缓慢的语气下了结论。
傅淑慧反倒笑着抬手拍了拍傅老太爷的手,“爸,这孩子不是心里紧着璟闻嘛,想给他掩盖问题,这才说错话了,您啊,可别这么小心眼才是。”
傅老太爷扬了扬唇角,“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精鬼精的,最会哄我开心了,不像你那几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哥哥,最会气我了。”
傅淑慧端庄的面容如水波般散去,露出几分孩子气的笑容,“我啊,到多少岁,都是您的孩子啊。”
傅老太爷抬起手,笑着拍了拍小女儿的手。
“我知你最有分寸,你同那孩子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了解其中利害,做出正确的选择。”
傅老太爷说完,便阖上双眼开始假寐。
傅淑慧笑着看向江盛月,“小月,我爸年纪大了,精力就有些跟不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盛月扯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她哪里敢介意啊。
“晚辈只盼着老太爷身体康健,别的在此面前,实在是无足轻重。”
傅淑慧笑着点点头,“倒是个孝顺懂礼数的孩子,刚刚该是吓着了。”
“我们今天请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谈谈璟闻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