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双腿发软，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
见状，慕鸿彦没有讲话，只是面色苍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慢慢将沈双扶了起来。
即便曾经已经见到过类似的场景，但每次看到这种情形，还是没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河神对于不愿缴纳捞尸报酬的人，容忍度为零。
沈双扶着慕鸿彦，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
见沈双稳住了身形，慕鸿彦缓缓开口道：
“沈兄，怎么样，还要去救人吗？”
沈双眉头紧皱，以往从自己家里就能看到的那座矮山，如今从半山腰直接断裂开来，被水冲刷的部位格外明显，蜂拥而至的泥水已全部被冰封，就像是将那半截山头冻结在一滩泥水中一般。
远远看去，那被冻结成冰块的泥潭还反射着阳光，从高处望去宛如一番自然界的鬼斧神工……
……如果不是以葬送人的性命为代价的话。
他咬咬牙，几乎是呜咽一般：
“救！”
说罢，便是循着那条唯一通下去的小路缓缓走了下去，慕鸿彦看着他那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也只得跟上。
程二狗走在两人身后，在慕鸿彦的耳旁轻声道：
“小慕爷，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能活么？”
活？怎么可能呢？这种情况完全没有机会。
但既然沈双不信邪，就只能任他怀着希望下去救人了，直到他希望破灭，也算是成为一个合格捞尸人的必经之路。
山体倾泻，将这个庞大的院子整个给推入了黄河，河面虽然被冻得严严实实的，但也承受不了这么重的压力，整个冰面直接裂开，将建筑全吞了下去。
望着眼前的情形，沈双完全没法下手。
就在他正愣神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回头一看，发现是慕鸿彦。
后者苦笑一声，道：
“现在知道了吧，对于不交酬劳的人，河神一点活路都不会留的。”
他感受到了沈双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其他的什么，片刻后，沈双沉声道：
“捞尸人保卫人间的使命不是河神赋予的吗，为什么他会……唔。”
话说到一半，嘴突然被程二狗给捂住，对上了对方的眼神，才发现他的眼底满是厉色，示意他不可继续说下去。
沈双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耳旁却想起来一个陌生却又耳熟的声音：
“几位来这里干什么，莫不是县里巡捕房的人？”
循着话音看去，才发现是李骐诚，这家伙似乎是偷偷跟过来的，也不知道方才几人的谈话，他听到了多少。
慕鸿彦摇摇头，道：
“我们跟李大地主有些恩怨，如今见此情况，怕是已经晚了。”
李骐诚扑哧一笑，看向那残垣断壁的眼神充满着讥讽：
“只能说他活该。”
三人看着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姑且心里都把他当成了曾被李大地主剥削的平民，在这里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呢，竟无意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两人都姓李。
回到沈家的沈双心情很沉闷，以往这种情况都是可以找沈伯伦好好谈话，最后得到疏导的，然而现在他去县城办置年货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里感受到了极度的空虚感。
“什么，你要走了？”
次日沈双刚刚从梦中醒来，慕鸿彦就将他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沈双，听到这话后，前者有些震惊。
事出突然，明明昨日还一同去了隔壁镇子查看李大地主的情况呢，没想到这么早，就得到了他要离别的消息。
慕鸿彦不要意思地笑笑，他也想早些告诉沈双的，但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棘手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忘了这茬。
“我也是要回去过年的，每个年的祭祀，家族的人都必不可少，就算是我们远在蒙古的旁系族员都得回来，沈兄你不该不知道这些啊。”
听着这些话，沈双越来越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他尴尬一笑道：
“抱歉，我们本家的人都在白石镇，我根本没听过这种说法。”
虽然如此，但每个新年宏大的祭祀仪式，倒是让他完全无法忘却。
两人的心底都滋生出了一股不舍的情愫，这时，南房的门突然开了，丁玲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询问道：
“慕哥要走了吗？”
彼时的丁玲穿着厚厚的冬装旗袍，从脖颈以及袖口处涌出的绒毛看得出它的保暖性，惹人注目的还是丁玲的丸子头，左右两边各梳起一个丸子，且又别了两朵栩栩如生的大红花。
旗袍上的牡丹将她衬托地更加动人，今日的丁玲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