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把礼品袋原封不动地放在楼道消防箱顶上。
消防箱是红色的,表面有些锈迹,顶上积着一层薄灰,礼品袋放上去时,灰尘被蹭掉一小块。
第二天清晨,苏白路过消防箱,发现袋子不见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他去养老院附近转了转,养老院门口的红色拱门还在,横幅却换成了温馨提示,写着入住需提前预约。
门口停着几辆外地牌照的车,都是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几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站在路边发传单,有的穿蓝色外套,有的穿灰色卫衣,手里的传单叠得整齐。
传单内容是揭露养老院骗局的,印着黑色的字,排版简单。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递给苏白一张,手指有些发白,捏着传单的边缘微微用力。
“您好,我们是受骗家属自发组织的维权志愿者,这是我们整理的骗局细节。”
传单上详细列举了养老院合同的陷阱条款,比如“托管房产需无条件配合处置”“违约金按房产估值30%计算”。
传单还附了法律条文解释,引用了《民法典》中关于合同欺诈的条款,字体比正文小一些。
苏白接过传单,低头翻看,抬头时问男生,语气带着关切。
“你们在这发传单,不怕他们找麻烦?养老院的人之前很嚣张。”
男生推了推眼镜,镜架滑到鼻尖,他又推了回去,眼神坚定。
“我们轮班来,今天发完就换地方,每次只来三个人,不会久留。”
这时,养老院里走出两个保安,穿着黑色制服,腰间别着橡胶棍,朝这边张望,脚步很慢。
志愿者们立即收拾东西,把传单塞进随身的包里,动作很快,不到一分钟就散了,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中午,苏白在小区门口的面馆吃饭,面馆很小,摆着四张桌子,墙上贴着菜单,价格用红色马克笔写着。
他点了一碗牛肉面,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见邻桌两个建筑工人在聊天。
一个工人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嘴里含着食物,声音含糊。
“城西那个养老院工程停了知道吗?我表弟就在那干活,昨天刚回来。”
另一个工人叼着烟,烟灰掉在桌子上,他用手指捻掉,皱着眉。
“听说了,好像资金链断了,工资都没结。”
第一个工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语气肯定。
“不是,是施工队撤了。我表弟说,工头发现建材以次充好,钢筋比规定细一半,不敢干了,怕出事担责任。”
苏白结账时问老板,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白色围裙,手里拿着抹布擦桌子。
“最近生意怎么样?感觉街上人少了些。”
老板擦着桌子叹气,抹布在桌面上留下湿痕,他摇了摇头。
“这条街好多店铺在转让,门上都贴了‘旺铺转让’的纸。听说要建大型养老社区,拆迁补偿谈不拢,好多老板不想等,提前走了。”
下午,苏白去看望王阿姨,她家住在老小区的四楼,楼梯没有电梯。
她儿子开门时神色轻松了些,脸上带着笑意,不像之前那么紧绷。
“苏先生来了,快进来。养老院同意解约了,不用再闹了。”
苏白走进客厅,沙发上放着几个打包的纸箱,王阿姨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旧相框。
“违约金呢?之前说要五十万,现在不用付了?”
王阿姨儿子给苏白倒了杯水,水杯是塑料的,上面印着超市的logo。
“不用付了。就是房子要等三个月才能过户回来,他们说手续需要时间,要走流程。”
苏白接过水杯,水温温热,他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要等三个月?正常过户用不了这么久,是不是有问题?”
王阿姨儿子挠了挠头,眼神犹豫,坐回椅子上。
“他们说内部需要审核,还要去房管局备案,流程比较复杂。我也觉得慢,但能解约就不错了,不想再找事。”
苏白觉得不对劲,掏出手机给赵斌打电话,让他查一下王阿姨房子的现状。
半小时后,赵斌在电话里说,声音很严肃。
“这是典型的套路贷。王阿姨的房产虽然还在她名下,但已经被抵押给了一家小额贷款公司,抵押期限是三年,贷款金额一百万。”
苏白挂了电话,脸色沉了下来,看向王阿姨儿子。
“他们用你的房子贷了款,三个月后就算过户回来,也可能被贷款公司查封。”
王阿姨儿子愣住了,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眼神里满是慌乱。
更令人担忧的是,苏白让赵斌查了这条街的房产记录,发现超过一半的老年业主都遇到了类似情况,房产被悄悄抵押。
晚上,苏白接到赵老师儿子的电话,语气焦急,背景里有争吵声。
“苏先生,您快来!养老院的人又来了,这次带了个律师,说我爸签了补充协议,要把房子抵押出去!”
苏白赶过去时,赵老师家的客厅里站着三个人,一个穿西装的律师,两个养老院的工作人员。
赵老师正坐在沙发上发抖,双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嘴唇哆嗦着。
律师正在宣读文件,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合同,声音洪亮。
“自愿将名下房产抵押给永安居地产,贷款用于投资养老项目,到期后可选择续贷或用养老金还款……”
赵老师儿子抢过文件,气得脸通红,把文件摔在桌子上。
“这是假的!我爸从来没签过这个补充协议,你们是伪造的!”
律师面无表情,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
“有签字和手印,日期是上周三,上面还有赵老师的身份证复印件,手续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