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和永安侯世子这一对父子,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陆蘩,心中不禁一阵懊恼。
他们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轻易地让陆蘩就范,但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更令他们感到无奈的是,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能够拿捏住陆蘩的把柄。
最终,两人只得像两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府尹衙门。
陆蘩待他们走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对身旁的红枣吩咐道:
“下次若是这二人再敢前来,无需禀报本官,直接告知他们,想要赎回人来,就得乖乖拿出银子!”
红枣听后,连忙应声称是。
另一边,永安侯父子俩回到府上之后,整个府邸的主子们便迅速聚拢到了一起,开始商讨如何凑齐这笔赎人的钱款。
然而,此时的气氛却是异常凝重。尤其是陆二郎一家,他们心里可是一百个不情愿掏钱。
要知道,那被抓走的父子俩跟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平日里不过就是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和谐罢了。
如今要他们自掏腰包去救人,自然是极不情愿的。
而永安侯夫妇呢,则眼巴巴地望着众人,满心期待着能有人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出钱。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谁也不想先开这个口。于是乎,场面就这样僵持着,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花厅里一片死寂,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脊梁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使得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凝重与压抑。
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氛围中,永安侯夫人的儿媳妇朱氏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身子微微颤抖着。
牢里关押着的那两个人,可是她未来生活的全部指望!
一个、两个或许还不至于影响大局,但若是他们真出了事,自己往后的日子恐怕就要再度陷入往昔那种暗无天日的苦境之中。
想到此处,朱氏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冲到厅中央。
只听“扑通”一声,她双膝跪地,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紧接着,一阵悲切的抽泣声从她口中传出,声音哽咽而凄惨,令人闻之心酸不已。
“公公婆婆啊!
咱们一家人自从踏入这侯府大门起,满心欢喜地以为从此有了归宿,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可如今呢?
我的夫君和儿子不过是在外面花了些许自家的钱财而已,竟遭奸人算计,落得如此下场。
现如今还要再花费自家的钱财去消灾解难,难道这也有错吗?
再说了,大哥身为堂堂府尹大人的生父,他只需稍稍出面替我们说几句话,事情不就能迎刃而解了吗?
为何会这般艰难?
那府尹大人就算不念及兄弟情分,好歹也要给咱自家人留几分薄面吧?
怎地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肯应允?
莫不是存心想要看着我这一家子遭遇不幸,好使大哥他家能够独霸咱们侯府产业不成?
儿媳我没读过多少书,一直生活在乡野之间,见识浅薄,许多事理都弄不明白。
但我知晓何为孝道,更懂得生养之恩重若泰山。
大哥身为家中长子,怎能对我们见死不救呢?
求求您二位老人家发发慈悲,劝劝大哥帮帮我们吧!”
永安侯夫妻满脸愁容地站在牢房外,透过铁栏望着里面落魄不堪的儿孙们,心中满是失望和痛心。
尽管如此,这些儿孙毕竟流淌着侯府的纯正血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比起陆二郎一家这样的外人来,自然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陆二郎一家。
陆二郎一家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永安侯夫妇投来的目光,依旧保持着沉默,没有丝毫要表态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凝重起来,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种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终于,永安侯夫人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默,她泪眼婆娑地对着陆二郎说道:
“儿啊,自从你来到咱们这个家,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无论是生活中的琐事,还是关乎你前途命运的大事,我都是事事以你为先,生怕亏待了你半分!
为了能让你顺利成家立业,我更是费尽心思,到处奔波操劳,还不惜动用各种关系人脉来处处帮扶于你。
若不是因为我们侯府对你的全力支持,就凭你一个出身寒门的小小进士,又怎么可能有今天这般成就?
如今,我的亲儿孙们遭此大难,身陷囹圄,你难道就真的忍心袖手旁观吗?
求求你,看在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养育之恩、栽培之情的份上,帮帮他们这一次吧!”
陆二郎眉头紧紧皱起,那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被一股深深的厌恶所笼罩。
他的目光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仿佛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些年来,他不知已多少次替永安侯夫妻的亲儿子与亲孙子收拾烂摊子、处理后事。
而如今,他自觉该还的人情早已还清。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当陆二郎自己遭遇麻烦并遭到弹劾时,曾经受过他诸多帮助的永安侯夫妻却丝毫没有伸出援手之意。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认为陆二郎应该主动让出位置,将利益拱手相让给他们。
可惜事与愿违,永安侯夫妻的如意算盘并未打响毕竟,他们自家的儿孙实在太过无能,竟在同一时间惹下众怒,得罪了不少权贵之人。
此时此刻,陆二郎心中清楚地知道,家里仅剩的那点家底乃是一家人生活的保障,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拿出。
于是任凭永安侯夫妻和朱氏如何哭闹纠缠,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从陆二郎一家手中捞到钱财,但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相反,这样的行为只是进一步激化了双方之间的矛盾。
面对如此僵局,陆二郎一家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搬离侯府,另寻居所。
尽管这个抉择意味着要放弃许多既得利益和舒适环境,但为了摆脱无休止的纷争与困扰,他们义无反顾离开。
李氏和陆大郎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侯府。
要知道,就算这永安侯府如今已经没落,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总归还是比马大些!
这侯府的名头无论如何也要比那些普普通通、啥都不是的平头老百姓响亮得多。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他们眼下只能依靠着陆二郎过活,自己根本做不了这个家的主儿。
即便心中再不情愿,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儿。
当他们搬进那座比起侯府来足足小了十来倍的宅子时,望着眼前的一切,两人不禁暗暗叹气。
不仅居住环境变得局促狭小,就连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得不一再缩减。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样巨大的生活落差让他们感到极度不适,日子过得十分不习惯。
思来想去,李氏和陆大郎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去找秋娘和陆蘩试试运气。
说不定还能从她们那里捞到一些好处,改善一下目前艰难的处境。
于是,二人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陆二郎。
只听陆二郎冷冷地说道:
“要是你们觉得真有把握能从那对无情无义的母女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那就尽管去吧!
不过我可跟她们没半点儿关系了,我是绝对不会跟着一块儿去的。
这样吧,我可以派个人护送你们过去。”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李氏和陆大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已过去了许多年。
昔日那个令李氏和陆二郎心生忌惮的陆蘩,如今似乎已被他们抛诸脑后。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永安侯府之中,凭借着侯府的权势作威作福,日子过得好不逍遥自在。
久而久之,他们便自以为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陆蘩可能带来的任何威胁。
这天,李氏和陆二郎终于决定前往陆家一探究竟。
要知道,自从来到京城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踏入陆家的大门!
当他们抵达陆家门前时,那守门的小厮上下打量了他们好一阵子,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
待听完二人说明来意后,小厮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客气地说道:
“二位且在此稍候片刻,小的这就进去向主子禀报。”
说罢,他转身匆匆走进府内。
说来也巧,这一天恰逢陆蘩休沐在家。
听闻门外有人求见,而且来者正是李氏和陆二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之不见,并吩咐道:
“若是他们胆敢闹事,无需多言,直接唤巡逻队将其拿下便是。”
果不其然,李氏和陆二郎见陆蘩不肯露面相见,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他们站在府门口大声叫嚷着,什么“陆蘩不孝,竟然连自己的亲祖母和亲大伯都拒之门外”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试图以此来败坏陆蘩的名声。
然而,那守门的小厮可不会任由他们这般撒泼胡闹。
只见他果断地叫来巡逻队,三下五除二便将李氏和陆二郎制服在地。
最后,陆二郎只得灰溜溜地赶回家中取钱前来赎人,这场闹剧才总算暂时收场。
也正是由于这趟惊心动魄的大牢之行,李氏和陆大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双双病倒在床上,调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恢复过来。
从那以后,他们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陆二郎的新家中,过上了安分守己的日子。
别说是主动去找陆蘩的麻烦了,就算是在路上偶然碰见陆蘩,他们都会吓得赶紧绕道走,连正眼都不敢瞧一下。
这天,突然有人传来消息说陆蘩来到了家里。
李氏和陆大郎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慌了神,他们心里暗自琢磨着,这陆蘩莫不是专门找上门来寻仇找麻烦的吧?
想到这里,两人惊恐万分,手忙脚乱地躲进了房间里,紧紧地关上房门,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陆蘩发现。
而此时的陆蘩,则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里,悠然自得地看着陆二郎夫妇。
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缓开口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陆二郎,有些事情你应该心知肚明。
自从你狠心抛弃妻子、舍弃女儿,替别人去谋取那所谓的功名权势之时起,咱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半点儿关系可言了!”
说到此处,陆蘩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地盯着陆二郎,继续说道:
“更可恶的是,你们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置我们母女于死地。
不仅如此,你们还处心积虑地再次设计陷害我,害得我遭受他人弹劾。不过呢,很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
要知道,我们之间早就已经通过族长彻底断绝了关系。所以啊,现在该轮到你们倒霉了!”
话音刚落,陆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陆二郎夫妇那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的脸色,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快意。
陆二郎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大声吼道:
“没有关系?
哼!
此事我尚未应允,任谁都休想自作主张,你们休要妄图与我划清界限!”
他那愤怒的模样,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陆蘩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冷声道:
“这事可就由不得你了!想当年,你明明尚在人世,却眼睁睁地看着奶奶、大伯一家子欺凌我与我娘。
这十几年来,我们母女俩过得简直比黄牛还要辛苦,终日劳作,到头来不仅未得半分好处,反倒遭人算计。
我更是险些被贩卖他人之手,而我的母亲,也差一点就被奶奶强行作主改嫁那酒鬼!
本以为你和你身后的侯府已然落魄,家中无人能踏上仕途,这般境遇足以令你们饱尝苦痛折磨。
然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想来定是我太过心善,对你们过于仁慈宽容了。
既然如此,那便让你们祖祖辈辈都深陷于这尘世的泥沼之中,永世不得翻身吧!”
说罢,她转头看向门口,冷冷地道:
“门外的那些衙役们正在候着呢,你们即刻动身出发吧!”
陆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喊道: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告诉你,我的娘家可不是好惹的,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陆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冷冷地回应道:
“你以为你的娘家人能够怎样?
若不是皇上已经同意了我的主张,又怎会下令将你们一家人统统流放到那遥远荒僻的南境之地?”
说罢,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接着,陆蘩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有力,仿佛与身后之人彻底划清了界限。
陆二郎见状,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拉住陆蘩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叫道:
“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想当年,你年幼之时,我对你可是百般疼爱、呵护有加。
就连你的母亲,我也是一直疼惜着的,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然而,陆蘩却毫不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并猛地回过头来,眼神如刀般直直地刺向陆二郎。
他用力甩开对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厉声打断道:
“够了!你口中所谓的疼爱不过是儿时的记忆而已。
我和我母亲辛辛苦苦用了十多年的光阴,尽心尽力地侍奉你的父母,还要帮扶兄长一家。
如此这般付出,难道还不足以报答你曾经给予的那一点点微薄的父爱吗?
如今,在我心中,你早已没有丝毫情分可言!”
话音未落,她便再次转身,毅然决然地迈步离去,只留下陆二郎呆立原地。
陆二郎的脸色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苍白,他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陆蘩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此时,门外的衙役不耐烦地高声催促着众人启程上路。
陆二郎如梦初醒般猛地一激灵,赶忙转身呼唤自己的儿女们过来帮忙收拾行李。
与此同时,李氏和陆大郎也未能幸免这场流放之灾,尽管满心不情愿,但也只得无可奈何地随着大伙儿一同整理行装,准备踏上这前途未卜的漫长旅途。
当一行人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城门口时,却发现陆夫人的娘家人仅仅只是派遣了几名下人前来送行。
这些下人手捧着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以及一辆略显破旧的牛车,说是给他们当作路途上的盘缠和代步工具。
就在众人即将与其他流放犯人一起动身之际,忽然间,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被轻轻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风姿绰约、仪态万千的女子——竟是秋娘!
只见如今的秋娘身着一袭华美的衣裙,头上佩戴着精致的珠翠首饰,整个人看上去比往昔更多了几分端庄稳重和高贵典雅。
李氏和陆大郎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秋娘,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身份低微的秋娘竟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陆二郎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秋娘,仿佛魂魄都已被她勾去。
直到身旁的妻子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陆二郎面色阴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他瞪着眼前的秋娘,质问道:
“你是不是专门跑来这里看我的笑话的?”
秋娘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而凌厉,毫不留情地回应道:
“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一切都是我指使蘩儿去做的,就是要让你们这群人被打入贱籍,流放到那遥远的南方边境。”
秋娘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今天来见你,并不是想看你的笑话,而是要警告你。
蘩儿能够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实属不易,你根本没有资格再去算计她。
从今往后,你给我老实点,不要再动任何针对蘩儿的心思,否则,你们这一家子能不能平安抵达南境都很难说。”
陆二郎听后,紧紧闭上双眼,心中虽然愤怒,但求生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睛,怒不可遏地吼道: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秋娘啊秋娘,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真可谓是‘最毒妇人心’!
不过,算你厉害,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秋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最好如此!”
说完,她便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随着秋娘的离去,流放的队伍也开始缓缓启程,向着那未知的南方边境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