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躲在角落里,注视着这群访客,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戒备。云锦也不理会,无忧观似乎触动了某些她深藏的记忆。
她时而沉思,时而四处探看,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零零碎碎的,总是无法拼凑完整。她直觉地,无忧观是一把开门的钥匙,门的那头,隐藏着所有秘密的答案。
无忧观干净、整齐。青石砖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棱、梁坊一尘不染,想来孩子们尝遍了流离失所的苦痛,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家”。
穿过前院,便是正殿。
正殿的门窗被紧紧关着,站在门口,云锦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怯意,算了吧,得过且过也挺好的,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啊。
摇摇头,甩掉脑海里懦弱的想法,敌人忘我之心不死啊,最近大街小巷怎么那么多传闻,说是自己灭了一个叫季钦的官员的满门。天地良心,这可是杀人啊,还是灭门啊,她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有胆子杀人!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云锦推开正殿大门,只听“喀吱”一声,一束光骤然投进幽深的正殿。
正殿内供奉着一尊巨大的彩塑神像,神像贴金,身披鹿皮,手托八卦,面容端肃,目光睿智,正是人皇伏羲。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在神的面前,人是如此渺小。云锦感慨万千,不由得双手合十,敬畏地跪在神像前。
飘渺间云锦仿佛经历着陶城公主所经历的,看见了陶城公主所曾看见的——
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站在山门前,他约莫五十上下,身穿灰色道袍,头戴黄冠,手拿拂尘,瘦削的脸庞,微微下垂的眉毛,下巴上的胡须很长,飘坠在胸口,一派仙风道骨。
“卯星星光黯淡,陶城公主命中注定会有一劫……”
“顺势而为为吉,逆天而为为凶。”
“陶城公主是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眼前人影晃晃,声声入耳,云锦心乱如麻,她觉得眼前似乎被一片水幕遮盖,什么也看不清了……
夜深。
才下过雨,鞋子踩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溅起一簇簇的水珠。
黑暗的小屋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摘下幅面的纱巾,鼻尖隐隐嗅到血的腥气,:“清风,他们又来过了?”
清风勉强地支起身子:“公主,不碍的。”说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公主,您金枝玉叶,别再来了,这里脏……”
“给你送药。”
“谢谢公主,我已经好多了。”
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笼罩着不祥的,死亡的气息,完全没有一丝当初清俊秀雅的样子。
“清风,回去吧。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清风吃力地摇摇头,声音似乎有些干枯了:“当初我为了报仇进了府,就已经为公主惹下了许多麻烦。如今,我这幅形容枯槁的样子被公主看见,就已经让我惶恐,我是断断不许自己再成为公主的祸害。”
清风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对我的心意,其实我们很相似,都是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
“清风,你恨我吧,好不好?”
“这个世界唯一让我留恋的,就只有公主你。我不会恨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
清风的笑容很真挚,真挚得让我不敢再看。
“你还有家人吗?我替你照顾。”
“我还有一个弟弟,失散了。当时他还小,也许已经不在了。”
“公主,那些东西,毁了吧。”
“为什么,你不想替你爹报仇?”
“想啊,很想,每一天都想。可是现在不重要了,那些东西害了太多的人,我希望你平安快乐。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晶莹的泪珠顺着清风的眼角滑落,犹如天边坠落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