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治国把平板放下，但眼神又扫了一眼，挥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你都来临州几天了，也不到舅舅家里吃顿饭？”
同一时刻，市政府大楼，市长办公室的气氛则轻松得多。
周浩靠在宽大的皮椅上，面前的电脑屏幕正循环播放着深市机场维权的高潮片段！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年轻人，正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喊出周浩两个字。
看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与自己沉稳气质截然不同的脸，周浩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小子……跟我同名，脾气倒是火爆十倍不止。”
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对站在一旁的秘书笑道，“不过，这通折腾，倒是替咱们临州，替我周浩，做了个天大的免费广告，草莽英雄和定海神针？网友这词儿整得挺有意思。”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跟宣传部那边打个招呼，后续的跟进报道，基调要把握好，既要突出我们政府高效务实、生命至上的正面形象，也要体现对普通消费者合理诉求的包容态度，这个周浩现在可是个宝，别浪费了这波热度。”
秘书刚应下是，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常务副市长管涂便带着一脸焦躁推门而入。
“周市长！”
管涂甚至顾不上客套，几步走到办公桌前，语气急促，“您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吧？这样把市领导和一个普通人联系到一起，还什么CP组合，这不是胡闹吗！”
“老管啊，坐，喝口水，消消气。”
周浩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从容的笑意，抬手示意管涂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水，“难道我叫周浩，就不准别人也叫周浩了？人家正常维权，我看报道里深市机场也很人性化，应急处理得也不错。”
“周市长，目前咱们正和DJ集团的会晤关键时期，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有什么影响？要是这个维权的小伙与周韬同名，那咱们是不是也要拒绝和DJ集团合作！”
“啊！”
管涂顿时有些哑语了。
周浩端起茶杯，吹开浮沫，语气悠然道：“不要事事都上纲上线，我觉得这个CP不错！”
管涂尴尬的扯了扯嘴！
而千里之外的杭城湾，面朝大海的奢华酒店套房内，气氛却降至冰点。
周韬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碧海蓝天，游艇如织，一片度假胜地的悠闲景象，却丝毫无法驱散他脸上阴沉的神色。
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赫然显示着米雪精心编排的朋友圈！
九宫格图片：第一张，维权周浩在深市机场高举身份证、青筋暴跳的头条照片！
第二张，临州市长周浩在暴雨泥泞中手持对讲机、沉稳指挥的新闻截图！
第三张，网友制作的草莽英雄周浩VS定海神针周浩的恶搞对比梗图，配文简洁却极具穿透力：“历史级的巧合？还是命运开的玩笑？
第四张，林坤转发的他的邮件，收件人米雪，正是那封暂停洽谈的建议。
米雪特意注明了这条朋友圈，仅对DJ集团核心高管分组可见。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是林坤发来的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周总，米雪的朋友圈您看到了吗？舆情已经完全失控，对我们极其不利！”
“蠢货！”
周韬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关机！
无奈的站起身来，这两天杭城湾为了留住DJ集团，可是不断的在媒体上发布他到来考察的消息。
他也似乎很配合的在杭城湾开发区的安排下，考察了几个地块，甚至听取了开发区领导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招商政策。
如果没有陈青在深市的洽谈，杭城湾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也是集团最初提出的总装产能扩张的备选。
可是，好好的一个布局，谁能想到这个在深市机场偶遇的周浩还是个犟种，而且看起来似乎是故意把事闹得那么大。
这，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似乎这一次他的玩笑并没有让DJ在安平的投资洽谈中的权重增加，反而助推了一个爱民如子的临州政府形象。
更侧面印证了之前的会晤中，于珊提到的《临江市全力保障DJ集团发展的指导意见》。
这个时候再和临州市政府会晤DJ集团投资，天然的自己就有些主动贴脸了。
拿起电话编辑了一条短信：明日抵达临州，全程保密，不用接机。
很快米雪的短信回复：好的，总裁，我马上预定临州大酒店套房。
“好……好一个陈青！”
周韬忽然笑了起来，暴怒过后，一股强烈的、棋逢对手的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悄然爬上心头，“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占完了，希望你能站得稳最后的一步，临川我来定了！”
商人的精明，让他不相信这只是偶然。
两个周浩的出现，时机和时间太巧合了！
原本是想用暂停这步闲棋，逼对方方寸大乱，亮出藏着的真正底牌！不得不拿出更多的诚意。
现在倒好！
反手就把我扔出去的那颗小石子，借着一个李鬼的疯劲，硬生生提升了临州的城市形象。
让自己的邮件变成了一个笑话！
强行压下被人翻转的失落感，拨通助理张宁杰的电话：“立刻给我订一张明天飞临州的机票，另外，通知米雪，让她……主动和开发区负责人陈青联系，试探一下网上的周浩CP，是不是陈青演的一出戏！”
临州安平县公安局，审讯室里，冰冷的日光灯下，秦昊的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一叩。
屏幕亮起，一条录制的插播新闻的声音打破了审讯室的沉寂。
“本台最新消息：省文物局副局长梁宏达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省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梁宏达，男，汉族……”
新闻画面里梁宏达的证件照一闪而过。
短短一分多钟，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王柏川紧绷的神经上。
他面如死灰，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王柏川。”
秦昊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政策，就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王柏川颓然低下头，声音干涩：“我……交代……”
秦昊的目光越过王柏川，投向审讯室单面透视的磨砂玻璃。
玻璃后面，站着临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高德松，以及市纪委副书记张建国。
两人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松弛下来，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释然。
王柏川的开口，意味着梁宏达这棵大树，根基已断，一条在汉东省隐藏得很深的犯罪链条被彻底的掀翻斩断，净瓶行动完美收官。
“恭喜高局！”
张建国伸出手，与高德松有力一握，“省纪委那边同步收网，从梁宏达和相关人员家里，起获涉案文物整整47件！有了王柏川这关键口供，铁证如山，高墙铁窗是跑不掉了。”
“张书记客气了，这次净瓶行动能圆满收官，纪委的鼎力支持功不可没！”
高德松由衷道，随即话锋一转，带着！”
“说起来，这头功，还得记在陈青头上，当初要不是他……”
张建国闻言，眼神复杂地望向审讯室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是啊，陈青……这么好的苗子真是少见，可惜……我这老脑筋，怎么就放他去了开发区？现在想想，真是可惜了这块好材料。”
他语气里满是遗憾。
“张书记，金子在哪都发光嘛。”
高德松宽慰道，“陈青在开发区，不也是在为临州发展、为人民服务，只是换了个战场。”
“我们都平白的受人恩惠啊！”
张建国再次感叹道：“这个恩惠可不好还！还有，琉璃盏是不是已经送到市文物局了？”
“已经安全移送市文物局了。”
高德松确认道，“初步估价三千四百万，按规定，文物局可以申请十万奖励，市局这边也能给他申请一笔，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张书记，您看这钱？”
张建国摆摆手，目光再次扫过审讯室里交代罪行的王柏川，沉声道：“陈青既然选择无偿捐赠，心意就不在钱上，消息暂时压一压，等整个案子彻底尘埃落定，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再考虑后续，安全第一。”
“明白，我们会慎重考虑陈青同志的安全。”
高德松郑重地点点头。
犯罪网络从来不是灭掉就完全没有的，一些看似无关的人物，甚至都还有可能是更大的祸端。
陈青已经不在公安系统任职，因为一个奖励，而将他置身到可能的危险中，的确是是需要慎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