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赵四海狭长的双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他信任福伯,这是二十八年来建立的信任。
但他更相信自己。
经商多年,在刀光剑影中爬到今天的位置,他早已不会百分之百地去信任任何人。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
赵四海的指节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看了两眼?”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福伯连忙点头。
“千真万确!”
“而且,王海龙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我的人听到,他已经开始秘密联系海外的渠道。”
“似乎准备变卖资产,筹集一大笔资金,准备在赌局上和您死磕到底!”
听到这话,赵四海倒是没有再问,只是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盯着。”
“是,老爷。”
待福伯走后,赵四海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他没有立刻做出任何判断,而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大侄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赵昆那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声音。
“叔,啥事啊?”
“今天王海龙是不是带了个小子去安保中心了?”
赵四海直接问道。
“是啊!”
赵昆的声音立刻变得不屑起来。
“叔,您是没看见那小子有多能装!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似的!”
“他就站在旁边看了两眼,扭头就走了!”
“全程不到五秒钟!说他看完了!笑死我了!”
“我还以为王海龙从哪请来个什么神仙,结果就这?”
“我看他真是病急乱投医,疯了!”
赵昆在电话那头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赵四海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看两眼就走?
和福伯说的一模一样。
这就很有意思了。
“行了,我知道了。”
赵四海淡淡地打断了他。
“你继续在那边给我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好嘞,叔,您就瞧好吧!”
挂断电话,赵四海脸上的平静终于被一抹深思所取代。
他转身走进书房的内室,打开一个厚重的保险柜。
从里面取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绝密资料。
他回到书桌前,将资料倒出,赫然是十几份关于那块神仙石的专业分析报告。
说真的,王海龙找所谓的少年高人,确定神仙石里面有料子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意外。
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甚至可以说,王海龙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因为,当初他花天价从缅甸公盘买下这块石头的时候,就不是凭的运气!
他同样请了数位国际顶尖的地质学专家和玉石鉴定大师。
动用了最先进的设备,对那块石头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秘密研究!
【……通过高精度光谱分析,其石皮矿物成分与顶级老坑翡翠原石伴生矿高度吻合……】
【……内部密度扫描显示,核心区域存在大面积高密度物质,与翡翠物理特性一致……】
【……拉曼光谱检测到翡翠独有的特征峰,虽然信号微弱,但足以证明内部存在玉质结构……】
一份份报告,一条条结论,全都指向一个结果。
这块神仙石,里面有货!
而且是惊天大货!
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阳谋!
他就是要利用这块连他自己都无法百分百确定价值。
但大概率是宝藏的石头,设下一个惊天赌局。
既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发一笔横财。
更能将王海龙这个斗了十几年的老对手,彻底按死在京城!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大。
官方竟然会亲自下场,将石头买走,作为中立的公证方。
但这也没太大关系。
规则他已经研究透了。
最后无非就是演变成一场财力的比拼而已。
比财力?
赵四海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他赵家,从百年前就在京城扎根,历经百年风雨,底蕴何其深厚?
人脉、资源、财富,早已盘根错节,深入这座城市。
而王海龙呢?
一个从东海跑来的外地商人,就算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又能有多少家底?
跟他们赵家比拼财力?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念及于此,赵四海将手中那份已经看过不下数十遍的石料报告,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扔。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那片属于赵家的庞大院落。
王海龙这次,必死!
而在赵四海下定决心之际,王海龙和李问秋都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
今天二人在东海见面之后,又是买房又是买票回京。
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去看那块所谓的神仙石。
还联手设计了一个足以让赵四海倾家荡产的惊天大套。
这一连串的奔波,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就累得瘫倒在地。
这也就是他们两人,早就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生活节奏,精神依旧旺盛。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清晨,起床的王海龙又福伯,进行了一次隐秘的联系。
当电话那头传来福伯肯定的回答,确认了赵四海已经彻底上钩。
正调动所有资源准备与他王海龙决一死战时,这对父子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随后王海龙给家里的佣人打了个招呼。
让她们务必将李问秋照顾得妥妥帖帖后。
他才带着寸步不离的阿玉,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驱车出门了。
李问秋则悠闲地待在别墅里。
从王海龙那堪比小型图书馆的书房中,随意抽出一本古籍。
坐在洒满阳光的沙发上,静静地翻阅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下午两三点,别墅厚重的紫檀木大门才被再度推开。
王海龙回来了。
只见他面色铁青,眼神晦暗,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压抑不住的颓败之意。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看都没看任何人。
一屁股便重重地坐到正在看书的李问秋旁边,将那张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都砸得一颤。
跟在他身后的阿玉,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他极为有眼力劲地对周围的佣人们使了个眼色,又轻轻地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