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对李问秋心存轻视的几位老专家,在看到铜尊之际,呼吸都猛地一滞!
他们眼中的所有情绪,直接被狂热所取代!
再也顾不上什么前辈的矜持,几个人几乎是同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迫不及不及待地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掏出各种专业的鉴定工具。
“快!光源!给我上高强度冷光源!”
“放大镜!我的二十倍放大镜呢!”
“老王,你先看器形和纹饰,我来看锈色和包浆!老刘,你负责铭文拓片!”
回过神来,专家们立刻开始分组。
严崇信倒也没有阻止他们,只是站在一旁,细细看着那件青铜器。
又时不时地瞥一眼旁边神色淡然的李问秋。
整个地下收藏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工具碰撞的清脆声。
钱万山则是紧张地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
然而,鉴定才进行到一半,便突兀的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对!这饕餮纹的细节处理有问题!”
最先提出异议的,正是之前在车上就对李问秋心存疑虑的王教授。
他举着一个高倍放大镜,死死地盯着铜尊腹部的纹饰,眉头紧紧皱起。
“你们看这饕餮的眼角,收尾太急,缺乏商代晚期那种神韵,反而带了点西周早期的拘谨!这不合常理!”
“老王,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负责检视锈色的刘教授立刻反驳道。
“器物风格的演变本就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商末周初,风格杂糅是很正常的现象!”
“你怎么能拿最典型的范本来要求所有器物?”
王教授冷哼一声,将放大镜移到了器物底部。
“那这包浆你怎么解释?”
“你看这底部的包浆,色泽浮于表面,层次感生硬。”
“和器身的瓜皮绿锈色格格不入!这用化学药剂催出来的特征!”
“是现代仿品最常见的破绽!”
“你是真能胡说八道!”
挺到这话,刘教授也急了,他指着锈色与包浆的交界处。
“你仔细看!这两种锈色之间虽然泾渭分明,但过渡的边缘却有极其细微的自然浸染痕迹!”
“这分明是不同金属配比的青铜在同一环境下,历经时间氧化后形成的自然差异!”
“作伪的怎么可能做到这么细致!”
“你这是强词夺理!”
“你才是固步自封!”
随着他们的争吵,其他几位专家也纷纷皱眉站队。
“这绝对是后世臆造的复合仿品!”
“商代的器形,西周的铭文,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包浆,简直是集矛盾于一身!”
“我看你才是被固有知识束缚了!”
“万一这件器物本身就是一件见证了时代更迭的孤品呢?”
严崇信几次想开口调停,都直接被两边激动的口水给淹了回去。
他看着这群加起来快五百岁的老伙计,像孩子一样相互指着争论,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学术之争,最是磨人。
眼看众人陷入僵局,全程在一旁静静观察的李问秋,终于动了。
他在众人陷入僵局之时,缓步上前。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借助任何工具,甚至连手套都没戴。
但也是这个动作,却也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教授皱着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年轻人,这里是严肃的学术鉴定现场,不是你一个晚辈可以随意插嘴的地方!”
“就是,我们这么多老家伙都吵不出个结果,你一个毛头小子能看出什么?”
面对这些夹枪带棒的质疑,李问秋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笑容。
“各位前辈,你们都说得有道理。”
“但也都只说对了一半。”
“你们的争论,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之上。”
“什么错误的前提?”
严崇信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李问秋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却没有指向众人争论不休的饕餮纹或是底部包浆。
而是指向了器物内壁一处极其隐晦,几乎与青绿色锈迹融为一体的特殊刻痕。
“你们的前提,是认定它为一件完整的器物。”
“可如果,它本身就是一件修复过的器物呢?”
“钱会长应该是将此物的来历给各位大师说过了吧?”
“现在各位是忘记了吗?”
随着李问秋这句话落下,所有人便直接愣在原地。
钱万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都直接漏跳了一拍。
“咳……咳咳……”
死寂之中,率先打破沉默的,正是那位王教授。
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原本举着放大镜的手此刻也微微颤抖着。
放下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他想起来了。
在来的路上,钱万山在车里向严老汇报时。
确实清楚的提到了这些东西!
可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闻所未闻!
巧合!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懂这些?
他从一开始就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带着对一个晚辈的轻视。
根本就没把钱万山转述的那些话当回事!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肯定是钱万山被那个年轻人给忽悠了。
自己这次来,就是要拨乱反正,揭穿骗局,维护学术的尊严!
可现在……
他们这群加起来快五百岁的老家伙,吵了半天,争得你死我活,结果……
结果争论的核心问题,人家早就给出了答案!
“我……我……”
王教授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来挽回颜面。
可结巴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边的刘教授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这位刚才还据理力争的老专家,此刻也是满脸通红。
他虽然站对了阵营,猜对了一半,但那又如何?
猜对和看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们这辈子加起来,丢的人恐怕都没今天多!
严崇信看着自己这群老伙计的窘迫模样,心中也忍不住一阵偷笑。
他倒是从一开始就对李问秋抱有几分期待,所以记住了钱万山的话。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几个老伙计,竟然还真的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轻咳一声,刚想开口打个圆场,给这群老家伙一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