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地点自然设置在战王府。
楚歌被燕夙强行按坐在正殿中央的圆桌前,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幼便以黑脸冷酷著称的战王殿下,吭哧吭哧忙不迭地地端上一盘又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由得嘴角又多抽搐了几下。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些菜都是你做的。”楚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略带希冀地问道。
燕夙的脸明显僵硬了几分,旋即一屁股坐在楚歌旁边,语气有些闷闷地道:“你会做吗?”
楚歌摇头,舔着脸尴尬地笑:“大概、应该、或许……咳咳……吃不死人吧。”
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秒,待到楚歌感觉到一大群黑漆漆的乌鸦,嘎嘎嘎从餐桌正上方呼啸而过,二人才嘿嘿干笑了两声,同时无力地垂下头,异口同声地嘟囔:“幸好还有风九云十……”
累的满头大汗,刚才脱下一身厨师装的风九和云十脚下一滑,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了未来几十年里悲催的厨子命运。
却在这时,有猖狂而邪气的笑声陡然传来……
“他不会,我会啊!”
楚歌自顾自地夹住一枚白果,完全没有把诸葛无邪的到来当一回事,废话!有燕夙在,还怕大外甥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么?
果不其然,燕夙夹菜的手猛地一顿,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朝着那骚包红色杀了过去。可诸葛无邪从小就被他虐到大,单单只是这一丁点的眼神杀气,根本伤不了他被虐出来的铜皮铁骨。
诸葛无邪当即无所谓地耸耸肩,毫无羞耻心地一屁股坐在了楚歌和燕夙中间。
燕夙的脸又黑了一层,黑漆漆的双眼带着威胁,就像一只叼着鸡摇着大尾巴的黄鼠狼:“无邪,我们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地待在一起过了?”言外之意,多年不见,你又皮痒了是吧?
诸葛无邪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抖了抖,眼神有些躲闪,显然是想起了当年被虐的诸多悲惨经历,可转念一想,媳妇就在身边,怎么能就这样屈服在黄鼠狼的淫威之下?
他坐直了身子,对楚歌肃然道:“你先回避一下吧!我跟他有话要说。”
楚歌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凭什么?”
诸葛无邪眉梢一挑,加重了语气:“我们要讨论的是国家大事!”
“那又怎样?”楚歌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却突然眼眸危险地一眯,接着道:“如果你想用我是个女人来当理由的话,那还是奉劝你别,这个梗太老了,我听都不想再听一遍。”
说罢,继续慢悠悠地吃燕夙布来的菜。
诸葛无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黄鼠狼,只觉得现在满脸讨好笑意的黄鼠狼,面容比正在吃肉喝血的北陆冰狼还要狰狞可怖。
唔……
诸葛无邪被自己内心的想法恶寒了一大把,却听燕夙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和你舅母吃饭!”
舅……母……舅舅舅舅……舅……母……
刹那间,诸葛无邪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石化。八个月前,他甚至绝对不能想象,这辈子,在元武大陆上,除了外祖母和母妃之外,居然还真的有雌性生物能够靠近燕夙三尺之内而不被瞬间灭掉……
诸葛无邪定定地注视着楚歌和燕夙。
他们表现的那么自然,仿佛他这个外人自始自终都是空气。燕夙舔着脸乐此不疲地布菜,黑曜石般的双瞳里千里冰封不知何时早已解冻,潺潺的春水碧波荡漾。楚歌面无表情地细嚼慢咽,墨色流光缓缓流转的,也不再是如以往那般刀锋一样的犀利弧度,反而多了柔情的圆转……
诸葛无邪一下子愣住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两个人的改变。
他忘不了初见时,楚歌的英挺如枪。宁折不屈的她,仿佛天生自带让人退避三舍的冷光,浑身都是布满倒刺的刀剑,欲要伤人必先伤己,伤人三分则伤己七分。可如今这般柔和的她,就像是被人拔掉了所有尖刺的刺猬……不!并不是被人拔掉了,只是有人敲开了她的心房,让她心甘情愿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更不会忘记,自己那小舅舅从小到大二十余年里都不曾明亮过的黑暗双眸。燕夙曾经在战场上用那双冰冷的眼活生生看死过一名东陆参将,也曾用那双冷漠的眼直接无视无数跪伏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身影,却从不曾用这般温柔如水的眼,去深情地注视一个女人。
这一刻,诸葛无邪人生第一次,仿佛明白了什么是情。
只是,这情却从来都与他无关。
他的心里没由来地十分抵触这种被迫的无关,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清楚的烦躁感猛地涌上心头来。
燕夙像是感受到了他气息的变化,不由冷冷地扭过头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国家大事?”
“没事了……”
诸葛无邪道了一句,却猛地站起身来,快步离去的身影总让人感觉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楚歌道:“大外甥蛇精病又犯了吧?”
“也许吧。”燕夙黑洞洞的眼神里光芒一闪。
“你觉得他会想跟你说什么呢?”楚歌看向诸葛无邪离去的方向,幽幽地问道。
燕夙停止布菜,放下了筷子,眼神也越发幽深起来:“我猜……他应该是想找我合作。”
“合作?”楚歌扭过头来。
燕夙点了点头,笑得有些惨淡:“无邪这些年在北陆一直过的都不好。当年我如日中天的时候,阿科齐大君也许碍于我并不会对他和皇姐做什么。可自从十年前我失势开始,阿科齐便再也无所顾忌,加上皇姐垂死、诸葛无为的母族日益势大,要不是离久一直暗中保护,只怕无邪早就没有了。渐渐地,也造成了他如今睚眦必报的性格。虐过他的人,即便变成鬼他都会回来找你索命,更不要说北陆那些明里暗里挤兑了他十年的人了。”
“可无邪他生性骄傲,即便当年被我虐的半死,也从不见他吭上一声,所以今天他固然想要求得我的支持,却碍于你的在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