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泽做了一个梦,梦很长,还很黑暗。
他在黑暗的地方走了很久,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多累,而且不管他怎么跑,怎么跳,都无法从这个黑暗的地方出去。
时不时心里的小恶魔就出来告诉他。
说他没用,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和三年前有什么区别?
不仅如此,眼睛所看见的一切,还是自己前任的眼角膜换来的。
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用处,干脆死了算了。
找不到出口,黑暗无边无际地朝他压了过来,四面八方的都是令人窒息的感觉,负面情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渐渐不再黑暗中找出口,想着就这样躲在这个地方,好像也不错。
直到耳边渐渐传来一道甜美,又有点虚弱的声音。
是思思的声音。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他们相处过的画面。
初遇时,她两百斤的体重,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离开,并且还不害臊地说道:“先生,你撞了我,要负责哦。”
带她回去庄园,她饿到直接去菜地里直接摘下一片新鲜的蔬菜,跟兔子一咀嚼,还问他吃不吃。
她所说的话,一遍遍地跟走马观灯一样,从脑海里浮现。
“傅先生,可以借用你的厨房吗,我做饭很好吃的。”
“傅先生,我是被你包养了吗?”
“傅先生,我会努力找出真相的。”
“傅先生,我会治好你的味觉的。”
“天泽,我喜欢你。”
“天泽,我们有孩子了。”
傅天泽从梦中惊醒,惊醒的时候,唇角还带着浅淡的笑容,可看见周围环境后,他的笑容直接敛了下去,并瞬间被遗憾所覆盖。
听见动静的苏木歌从轮椅中惊醒,她看向病床的方向,柔声问道:“天泽,你醒了?”
傅天泽不语,他低头看着自己浑身被缠满的绷带。
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这个地方,有点疼。
在码头上的事情,他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最后一刻,是被
“天泽,你真的醒了吗?”
苏木歌伸出自己的手,在空中摸索一番后,然后紧紧地抓住傅天泽的手背。
“天泽,你果然醒了,对不对?”
不难听出,苏木歌的声音是很开心的。
傅天泽疲倦地看着苏木歌,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便松了一口气,淡淡地应了一声:“嗯,醒了。”
“醒了就好,你饿不饿,我让慕昭带份补汤上来。”苏木歌说完,单手往病床上的床头柜上探去,仿佛要摸到什么东西。
傅天泽伸出手,将苏木歌的手腕按住,他疲惫地开口:“苏苏,你不用为我做什么,你自己好好休息。”
“天泽。”苏木歌露出一抹苦笑,“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事情。”
傅天泽看着苏木歌,这个曾经年少自己喜欢过的女孩子。
年少的那份喜欢,他现在也能回想起来,只是时过迁境,都变了。
而且,现在对苏苏的,只有愧疚。
他可以用余生照顾苏木歌的生活,可苏木歌要的,他给不起。
方思思是他的妻,是他不顾她的意愿,执意娶她为妻的。
傅天泽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给挖出来,然后还给苏苏,更加恨不得方思思撞断的,是他的腿。
傅天泽干涩地开口说道:“对不起,苏苏。”
听到对不起二字,苏木歌的心越来越沉,直接沉到了谷底里。
她心好像被活生生的挖了出来,脸部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扭曲。
手指紧紧地扣住轮椅扶手,将轮椅扶手的真皮抠出了深深的指甲印。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难道那个女人对她做了这么恶臭的事情,傅天泽也能原谅吗?
苏木歌感觉浑身都在发冷,她冷到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天泽,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比不过你跟她的那么几个月的感情吗?”
“苏苏。”傅天泽紧皱着眉。
“你就这么爱她?”苏木歌的声音有些缥缈。
傅天泽身体有些疼,他半躺在病床上,闭了闭眼,对,他是真的很爱方思思,很爱很爱的那种,缺了她都可能会死的那种。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察觉自己的感情会这么的强烈。
这几天里,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她被车子撞下悬崖的场景,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就可以阻止这场悲剧。
傅天泽暗哑着声音:“对不起,苏苏。”
苏木歌低下头,对不起这三个字,幻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刀,朝着她的心狠狠地扎了过来,将她的心扎得血肉模糊的一片。
心已经很痛了,苏木歌却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她强颜欢笑:“天泽,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你好不容易醒来,我让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傅天泽按住胸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木歌,有些事情,不该给她留念。
给不起的未来,不管如何都给不起,他沉痛地说道:“不必了。”
不必了……
不必了……
这三个字,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木歌念着傅天泽对自己还有余情,却没想到,得到的只有对不起和不必了。
苏木歌的声音渐渐拔高,她猛然拍着自己残缺的双腿:“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傅天泽,你有没有考虑我?”
“我想过避开你,躲着你,可明明是你们先打破我的生活,为什么现在却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全世界。”
“你们都是对的,那我呢,难道我遭受到的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吗?”
“傅天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苏木歌情绪失控,想要抓着傅天泽,可看不见,扑到的只有空。
傅天泽看见她挥在空中的手,皱眉,还是将她的手给抓住,苏木歌被抓住后,从轮椅上艰难站起,却直接摔在了地上。
傅天泽本来就手术刚醒,被她这么一拽,整个人往前一倾,伤口撕裂,绷带上渐渐溢出血迹,疼到他冷汗涔涔,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却紧咬牙,一言不发。
承受这一切的疼痛,是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