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红绫和柳春江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融洽,柳春江忙自己的生意,红绫则忙着为蓬莱阁谱曲。这小日子,自在的让她想起当初,在琳琅阁和秋娘、嫣然在一起的日子。
这一日,总算到了交货的日子,柳春江说动了爷爷和父亲一起来捧场,自然,也没少了齐老这位忘年交。
安顿好了楼上,柳春江就去后台找红绫了,结果先遇到的是柳妈妈。
“柳妈妈,可安排妥当了?”
柳妈妈一脸苦色,她哪里知道安排妥当了没?这位红绫姑娘也不拿曲谱给她,也不用她们阁里的姑娘,只说万事有她,不用操心。到今个儿开演了,上台的是些什么人,她连面儿都没见着。若不是知道红绫姑娘和自家少家主的关系,柳妈妈都要以为这人是来借个场地用用的了。
“应该,应该是妥当了吧。”
柳春江疑惑又严肃的看着柳妈妈,自家手下的人,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含糊其辞了?
“因为,因为从头到尾姑娘都没要我们的人参与,所以,奴到现在也不知姑娘到底唱的什么曲目,都让谁去唱。”
红绫其实也不是不想用蓬莱阁的人,只是这几日意外的在嵘城碰到了青阳,当对方得知自己正在写新曲子的时候,自告奋勇的说想要唱。红绫起初不答应,青阳就用无林山庄的消息与她换。红绫一想,这样既偿还了柳春江的琴资,还能得青阳的帮忙,何乐不为?
可青阳也提了条件,这事儿不能告诉柳春江,新曲子所需的一切人员,都由青阳这边出。红绫没觉得有什么关系,便答应了。
“没用我们的人?那她哪里来的伶人?”
“奴,奴也不知,他们平日里排演都有人守着,不过家主不必担心,虽然见不到人,不过奴听着,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今日一定不会演砸的。”
柳春江心里惦记的哪儿是这个,他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难道安舒找回来了?
想着,柳春江就要闯进后台去,结果却被人拦住了,“柳家主是来找红绫姑娘的吗?请您稍后,我这就去请姑娘。”
人家面带笑容,说话客气有礼,柳春江也不好怎样,只有等了,不一会儿,红绫挑帘出来了。
“春江?你怎么过来了?老家主他们不用你陪吗?”
“不必,我都安排妥当了,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不用着急不用着急,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一会儿你就在台下看好了就是。”
“惊喜?你可不要弄成惊吓才好。”
“切!小看我。先跟你说一下,今日这三首曲子不算琴资,回头我会重新给你写的。”
“为什么?”
“因为今日全然没用你的人,多少会有些影响,而且这些人,说老实话,你也留不下来。之前我没想那么多,可现在想想,似乎违背了我们约定的初衷。对不起哈,不过,我保证,今晚一定是很棒的演出,而且他们也答应我,会在这里唱半个月。”
柳春江越来越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红绫用的是以前霓裳阁的人,可最近也没听说啊,那会是谁?难道真的是安舒回来了?那红绫根本不会在这里,早被带走了,那人的行事风格一向霸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柳春江,决定静观其变。
回了雅间,怎么齐老不见了?
“爷爷,齐老呢?”
“哦,齐老头说要如厕,这红绫丫头的表演就快开始了,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啊。”
“没事,绫儿说要连演半个月呢,以后还有机会。”
正说着,下面的烛火一暗,还是红绫以往的风格,只留了大厅里客人桌上的那一盏。
舞台周围的烛火则逐一亮起。后台一下涌上来四个姑娘,念白加红绫惯用的鼓点。琵琶和古筝加入。
爱没有恨没有
抓不来甩不掉
红绫随着琵琶声,一身火红的舞裙,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了飘飘洒洒的梅花。眼角化了妖邪的妆,大红的眼影,一直涂到了眉梢,还用金色的颜料涂抹了眼线和睫毛。红绫配合着四个舞娘,动作妩媚,妖娆,眼神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儿邪气。
没有一个是天使尽管抹粉涂脂
残酷的天地一只小蚂蚁没有叹息权利
一个男子上台了,是青阳!柳春江一下就站了起来,居然是他!他跑来嵘城干嘛?柳春江可不会单纯的认为,他只是来给红绫帮忙的。
饥饿永远是主题爱情是个道具
太阳倒下了霓虹中飘移尊严水银泻地
姑娘们配合着念白,当做背景声音
爱没有恨没有
抓不来甩不掉
然后所有女孩子合唱:
世界本就邋遢还有甚麽可怕
爽不爽一刹那天堂地狱一家
红绫和青阳在台上有节奏的交换着位置,互相之间眼神交错,充满杀气,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着。
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差不过毫厘
在十字街头没啥好坚持
别跟生活呕气
世界本就邋遢还有甚麽可怕
爽不爽一刹那天堂地狱一家
世界本就邋遢还有甚麽可怕
爽不爽一刹那天堂地狱一家
一群姑娘们,配合快速而带着挑衅的舞步,念叨道:
爱没有恨没有
抓不来甩不掉
爱没有恨没有
抓不来甩不掉
爱没有恨没有
抓不来甩不掉
所有人一起,同样的舞步,男女配合的更像是在打斗,和声唱道:
世界本就邋遢还有甚麽可怕
爽不爽一刹那天堂地狱一家
最迷人的身体最真实的交易
最温柔的战役最爽快的游戏
最后,伴随着箫声,姑娘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走下舞台,红绫则是被青阳扛在肩上下去的,红绫未曾束起的长发,就这样拖在地板上,显得凄凉又无奈。随着他们的下台,舞台周围的烛火也顺序熄灭。大厅重新亮起。
全场,所有的姑娘,笑容都无法维持,心酸吗?心疼吗?不是早已经麻木了吗?为什么还是笑不出来?好想哭一场啊……
雅间里。
“这丫头啊,有点儿意思。”
柳春江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如果红绫只是有感而发,尚且罢了。可若这是红绫的心思,那他算什么?也只是场无奈的交易么?柳春江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红绫不会这么想,她从来不用身体去换取其他的东西。
“她这算是在劝所有的女人要识时务呢,还是在替她们悲哀?”
没想到爷爷听到的却是这一层?那红绫是在劝人还是劝己。
“江儿若想要得到红绫丫头的心,不容易啊。这孩子心思太细腻,有是个要强的。小子,爷爷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啊。”
说完,居然开怀大笑,这是亲爷爷吗?老爷子高兴啊,他这个孙子,从小到大,早慧得很,所以几乎没遇到什么太为难的事情,唯独这一次,虽说知道他与红绫恐怕早就同房了,但似乎人家姑娘的心并没有全放在他身上啊。
接下来,大厅再次暗了下来,客人们已经知道是有新的表演了,便也跟着安静下来。
这次上台的很奇怪,刚才下去那位男子,换了一身皂色的朱子深衣,只是腰带系的有点松,胸口几乎敞着,里面居然没有穿中衣,他手上的乐器也很奇怪,有点儿像三弦,但又不是。青阳席地而坐,把三味线抱在膝上。简单的拨弄了几个音,试了试琴。台下就议论开了。
其实这三味线青阳也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演奏,之前听一位瞎眼的扶桑艺人演奏过一次,他就喜欢上了,愣是跟着学了半年。此次红绫的这首曲子,本来是打算配三弦的,但当青阳用着三味线演奏了一次之后,红绫就改主意了。在乐曲这方面,两人还真是非常默契。
“我认识他,他是青阳公子。邺城有名的小倌,同红绫姑娘是同乡啊。难怪同台表演。”
“刚才上台那位红衣女子就是红绫姑娘啊。”
“哎呀,真是难得,红绫姑娘已经几年未曾登台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
“前几日在柳家琴行门前,柳少家主不是称呼红绫拙荆吗?难道短短几日,红绫姑娘就自卖其身了?”
“瞎说什么?这蓬莱阁可是柳家的生意,要卖也不能卖在这儿。”
“那难道柳家主还能大度到让自己的妻子出来卖唱?”
“这我哪儿知道?有得看就赶紧的吧。以后恐怕真没机会了。”
“也是也是。青阳公子手中的乐器还真是奇怪啊。”
“呵呵,不懂了吧,那是扶桑艺人惯用的三味线,天朝少有人弹。”
“薛胖子,你怎么知道?”
“你傻呀,他家是做海货生意的,成天就和那些海上的商人打交道,自然知道扶桑的东西。”
“嘿嘿,要说这三味线啊,据说是我们的三弦传到扶桑之后,那边的艺人改良的。不过音色上,较之三弦的活泼,更加沧桑了些。”
“薛胖子,你懂的真多。”
“呵呵,在下也是喜欢听曲儿的人啊。不过,不知道这天朝人奏出来的三味线味道如何。”
“一定差不了,青阳公子在邺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也不知道是柳家主,还是红绫姑娘把他请来的。难得啊,今个儿晚上值了。”
“呵呵,何老板没来真是亏了。”
旁边陪酒的姑娘这时才插嘴道:“爷……红绫姑娘这次在我们这儿可是要连演七天呢。爷若是喜欢,多多来捧场啊。”
“哎哟,我的小美人不吃味儿啊,要捧场也是捧我家小春儿的唱。”
说着,又是一阵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