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忘川边上呆了好一会儿,红绫还是没什么头绪,小墨生都已经在他父王怀里睡着了。红绫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见老和尚正靠坐在树下,笑吟吟的看着她,红绫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家,这里没纸笔也没乐器,可否容我回去想想?”
“乐器嘛我这里倒是有一件。”说着,大手一挥,一把琵琶赫然出现在红绫怀里,红绫一惊,赶紧抱紧。就在那一瞬间,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白玉做的弦轴,紫檀木的琴身,上面还用螺钿细细描绘了一副仙子翩翩起舞的图画,周围是片片飘散的桃花。
红绫不自知的呢喃出声,“惊璇。”话一出口自己也惊讶了,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琵琶的名字?
老和尚又阴噌噌的笑了笑,“仙子果然记得。嘿嘿嘿,老鬼我很期待仙子会给老鬼一首什么样的曲子。去吧去吧。老鬼我要浇树喽。”
红绫又和庆王回了墨言的小院,红绫还没有从刚才的惊讶中恢复过来。红绫只呆呆的坐在屋里,怀里抱着那把琵琶,细细放抚摸着,那琵琶似乎也感受到了红绫的爱惜,竟然自己震颤出声。
庆王把小墨生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来到红绫背后,拥她入怀,“不用想太多了,既然是你的,你就收着,往后有的是时间仔细琢磨。”
红绫自然的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把庆王的手拉过来,放在那琵琶上道:“你听,惊璇在说能再见到我很高兴。”
庆王宠溺的笑了,这丫头,他怎么可能听得见。“是,他还说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红绫惊讶的抬头,“你也能听见?”潜意识里,红绫认为惊璇的话只有自己能听懂。
“呵呵,我猜的。怎么?猜对了?”
红绫一下子泄了气,也不知是高兴还不高兴,“呃,我还以为你真听明白了。”
这个时候,几日不见的小镜子居然蹦达了进来,一见到那把琵琶,也是惊讶得大叫起来,“惊璇,惊璇你居然回来了。呜呜呜……”这小东西居然哭了。
红绫赶紧把小镜子拿到桌上,“你小点儿声,把墨生吵醒了。”
“呜呜呜……人家好激动,惊璇这个调皮的,几百年了,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交情白处了。”
说话间又听到两声琴鸣,“哎……你这把破琴,真是没义气啊,跟这我不好吗?你看看你,到现在了还不能开口说话。”
小镜子这边和惊璇亲亲热热的叙着旧,庆王那边已经傻眼了,看到会跑的镜子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能说话?
红绫看着庆王惊讶的表情,很是受用,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晶光的样子,也许就和这个差不多吧。
“爷,这面小镜子叫晶光,是墨言的朋友。”
庆王仍用惊疑的眼神看着晶光,“哦。”
红绫冲小镜子招招手,“小镜子来,我给你擦擦,又蹦达到哪里去了?瞧这一身灰。”
“红绫,我好想你。我也是刚知道你来了地府,看我这不是就赶来看你了么?”说着,有冲庆王打了个招呼,“庆王爷,您好啊。”
庆王更惊讶了,这小镜子居然认识自己。“晶光是有法力的,能看到天上地下任何一个角落。”
庆王突然觉得真正的红绫的世界,是他完全弄不懂的存在。
笑闹了一会儿,小墨生也被吵醒了,又互相介绍了一下,小墨生对于这面会说话的镜子似乎没多少异样,反而觉得有趣的紧,小孩子就是这样,首先接触了会说话的镜子,今后碰见了普通的,他才觉得惊讶呢。
“小孩儿,走,你晶爷爷带你去玩儿,这地府我可熟着呢,我带你去孟婆熬汤吧,可有意思了。”
说着,小镜子就拉着墨生出去了。留下红绫和庆王还有那把尚不能言的琵琶。
“王爷不出去转转吗?我要为自己的魂果奋斗啦!”
“我不影响你,我就想陪着你。”
说到这儿,红绫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了,还有三日,说不定只剩下两日了。见红绫这样,庆王大概猜出了缘由,神神秘秘的一笑,“绫儿只管做自己的事,我会想办法一直陪着你的。”
红绫苦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呢?不过就算王爷是说来安慰她的,她也很高兴。于是专专心心的开始回想起和老和尚见面一来发生的点滴。
是不是拨弄一下琵琶,又在纸上莎莎莎的写一写。时而凝眉苦思,时而专注修改,时而又会心一笑,时而又愁眉紧锁。庆王看着红绫写曲子的样子却是觉得心里暖暖,以往被太多的事情牵绊,虽然相爱着,但是能安静相处的时间还真是不多,也许自己这样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红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琵琶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终于是完成了,但愿那位老人家满意。也不知道他会给我几颗魂果。”
“我帮你看看?”
“行啊,先过了你这关我更有底气些。”说着红绫把曲谱和词谱都拿给了庆王。“我先唱一遍给你听哈。”
红绫抱起琵琶,缓缓弹奏了起来,曲风怪异,似是述说故事,又像在说禅,但曲子见流露出的却是悲凉,就像一个老家主,在向家人们诉说过去,兴衰荣辱好似过眼云烟,繁华似锦也不过都是昙花一现。看透世事的苍凉与无奈,释然与放下同时存在。
一曲听完,庆王才道:“这曲子你唱的不好听。”
红绫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不是吧,她还是第一次听庆王说自己唱的歌不好听。
“应该我来唱效果更好。”
红绫一下瞪大了眼睛,她听错了吧,王爷要自己唱?以王爷的身份,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开口啊。
“王爷是真的这么认为吗?”
“是。”其实要唱这首歌,不仅仅是因为想帮红绫的忙,也的确是被曲子里流露出的情绪所感染了,像他这样的人生经历,也有些像歌里所唱,现在不就是繁华过后的平静么?
看王爷说的坚决,红绫也没有反对,两个便拿着曲谱练了起来,还真别说,庆王这几年的纨绔不是白当的,在音乐的造诣上也并不是平平无奇。偶尔还能提一些意见,改改曲子,改改词。又过了不知多少个时辰,两人终于觉得满意了。
彼此相视一笑,红绫吻了吻怀中的琵琶,引得琵琶一阵颤抖,“呵呵,惊璇,你还是那么害羞,王爷,我们走吧。”
再次出现在和尚树下,老和尚正在闭目打坐,感觉到有人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仙子这是准备好了?”
“是,老人家,我们准备好了。”
“那老鬼我就洗耳恭听啦。”说完,还挠了挠身后的和尚树道:“今日可是有耳福喽,千年一遇的机会,好好听着。”树上的魂果,皆跟着颤了颤,老和尚又阴噌噌的笑了。
红绫和庆王传递了个眼神,双双盘膝坐下,红绫抱琴,开始弹奏,庆王闭目,手上撑在膝盖上,摇摇晃晃的开始唱:
先别走
先别走
先别走
听我唱
听我说往事
古老的
失落的
茂密的大树已枯萎
没有选择
这儿的一切全流走
河流已干涸
鸟在空中拍打着
泪水滑落
不要说
不要说
不要说
停下吧
无法悔过
全丢了
全丢了
全丢了
沉默的生命
告诉我
太阳已经没了颜色
它哭着对我说
鸟的泪水落在泥土
花瓣飞过
这儿的一切全流走
河流已干涸
鸟在空中拍打着
泪水滑落
门巴拉一果咯哟啊愣咯火哦咯摩
啦谷鲁啊耶奴乎门布咯哟愣朵火
僧布咯僧布咯火火那么火哟喂
(梵文发音)
浑厚的男声,穿透了每一颗魂果,与他们发生了共鸣,所有的果子都随着曲子的节拍有序的晃动了起来,和庆王摇晃的方向出奇的一致。就连忘川里的鬼魂们也贪恋这乐声,纷纷在岸边驻足。
一曲毕,老和尚满意至极,本来能听到红绫仙子亲自为自己演奏的乐曲就已非常难得,没想到这个身上有着龙息的男人还亲自演出,这种事情可就不是千年一遇了,简直是万年一遇。就是不知道等龙子归位了,回想起这一幕,会不会羞愤欲死呢?嘿嘿嘿,这事儿估计无论说给哪位仙友听他们都是不会相信的。
这一树的魂果也跟着沾光啊。这一首洗涤心灵的曲子,多少能化解他们身上的不甘吧。这些魂果是得道高僧的正气所化不假,可这些正气都是参杂了杂念的,否者也不会来到这地府。这千百年来,得意食用魂果的也仅仅只有红绫一人,普通的魂魄哪里受得住那些杂念的侵袭,也只有红绫这样机缘巧合的身份才能带着魂果上的杂念,还能净化他们。
那些忘川里的魂魄,也洗去了身上乱七八糟的颜色,变成了白雾一般的纯净,纷纷上到岸上来,冲着红绫拜了拜,又飘然离去。
“嘿嘿,今日这河里的鬼魂是赶上大造化了,竟有缘得以聆听仙子一曲,洗净铅华,干干净净的投胎去了。仙子所需魂果,老鬼如数奉上。”说着,那老和尚对着和尚树踢了一脚,伸出手来道:“愿意去的就下来吧。”结果几乎满树的魂果都争先恐后的蹦了下来。气得老和尚直跳脚,有不好说什么。
红绫觉得有些好笑,“老人家,我吃不了那么多的,就给我五颗就好。”说着,就从老和尚手里随意挑了五颗拿在手中。
老和尚抬手往上一抛,之前落下的魂果又都回到树上,“唉……看来还是你们的造化不够啊。仙子什么时候需要这果子了,随时过来,这些家伙可是巴不得被你吃了呢。”
这话听得红绫突然对魂果有些下不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