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对不住了!”
地瓜笑得露出白牙,手上却没松劲:“弟兄们合计好了,今日这龙袍,您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
李开挣扎着要踹人,后腰被赵天豹死死抱住:“旅长您别动!这金线绣的龙袍,扯坏了文大人得心疼死!”
赵天虎抖开龙袍就往他身上套,领口卡得他直翻白眼,袖子缠成一团乱麻,三个人跟对付犟驴似的,又是拽胳膊又是抬脚,好不容易把龙袍套上,腰带勒得他喘不过气。
“反了你们!”
李开气得笑出声。
“松开!我自己走!”
“别介啊!”
地瓜掏出血绸子,往他头上一蒙。
“规矩不能少,得蒙着眼登基,这叫‘混沌开天’!”
李开被蒙得眼前发黑,胳膊被架着往丹陛上拖,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发出窸窣声响。
耳边是百官的惊呼声,还有地瓜压低的念叨:“旅长忍忍,过了这遭,您就是真命天子了!”
蒙眼的红绸被猛地扯掉,刺目的阳光让李开眯了眯眼。
他竟已被按在龙椅上,底下文武百官黑压压跪了一片,文天祥捧着玉玺,颤声喊:“请陛下受百官朝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震得梁上燕雀扑棱飞。
李开低头瞅着胸前张牙舞爪的金龙,又瞪向站在殿角偷乐的三个混小子,突然一拍龙椅扶手:“地瓜!赵天虎!赵天豹!”
三个人立马出列,挺胸叠肚:“臣在!”
“你们三个……”
李开指着他们,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笑:“真是把我坑苦了!”
话音刚落,自己先忍不住咧了嘴。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龙袍上,金线晃得人眼晕,他忽然想起当年在徐州城外,地瓜啃着窝头说“旅长,将来咱们打下京城,天天吃白面馒头”,那时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传旨!”
李开猛地坐直,龙袍上的金龙仿佛活了过来。
“立国号为‘华’,年号‘同光’!即日起,免天下赋税三年,凡流离失所者,皆由官府安置!”
“吾皇圣明!”
百官的欢呼里,地瓜捅了捅赵天虎:“我说啥来着?旅长穿上龙袍,比那龙椅还像真龙!”
赵天豹挠挠头:“就是勒得太紧,刚才旅长脸都紫了。”
李开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的动静,嘴角噙着笑,悄悄拽了拽勒得慌的腰带。
这帮混小子,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半个月后。
太和殿的金砖还带着昨夜的凉意,李开刚松开勒得发紧的龙袍腰带,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文书官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盘进来,盘里码着几十封奏折,信封上贴着各州的火漆,红的、金的、青的,在晨光里闪着光。
“陛下,各州奏报,一夜之间全到了。”
文书官笑得眉梢都飞起来。
“您瞧,江南七州、中原五府、北境三镇,还有……还有几个前朝王爷的帖子,都在这儿了。”
李开拿起最上面一封,火漆印着“苏”字,是苏州州牧周显的奏折。
展开一看,字迹工整,开头便是“臣周显,恭贺新皇登基,愿率姑苏百姓,臣服大华,永为屏藩”,后面还列了苏州的粮税数目,愿按新制缴纳,字字恳切。
“周显倒是识趣。”
李开嘴角微扬。
再拿起一封,火漆是“楚”字,荆州州牧刘表的奏折更直接,说已擒获天启帝派去江南传旨的内侍,押解上京听候发落,文末还附了荆州军户名册,愿听大华调遣。
“刘表是个老狐狸。”
最底下压着个素面信封,没有火漆,只写着“济南王赵佖谨呈”。
李开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素笺,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无奈:“太祖血脉,不敢称尊。愿解兵符,归田养老,求陛下留赵氏一脉生路。”
地瓜凑过来看了,撇撇嘴:“这济南王早该识相!当年他哥福王蹦跶得欢,就他躲在济南装老实,现在知道怕了?”
“传令下去。”
李开把素笺放在案上:“济南王愿归田,准了。赐良田百亩,保留宗室身份,但不得干预地方政务。”
赵天虎捧着一堆帖子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旅长……哦不陛下!您瞧这些!益州牧说要献蜀锦千匹,并州刺史愿遣子弟入禁军,连西域都护府都派人来了,说要送十头汗血宝马!”
李开拿起西域都护府的帖子,上面画着匹奔腾的骏马,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愿为大华西屏障,岁岁纳贡,不敢有二心”。
他想起如巴图带着蛮族部众北归时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天下的脉络,正在悄然归拢。
“把这些奏折都抄录一份,贴在城门口。”
李开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上的奏章,“让百姓们看看,这天下,是真的要安定了。”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早,淅淅沥沥的雨丝裹着潮气,打湿了南京城的朱雀航。
临时行宫的偏殿里,烛火被风卷得摇晃,天启帝披着件半旧的龙袍,手指死死抠着案上的地图,指节泛白。
案头堆着刚送来的帖子,最上面那封盖着“大华”新印,字里行间是李开赦免济南王的旨意,墨迹洇开在潮湿的宣纸上,像一片刺目的水渍。
“陛下,福王旧部已收拢七成,镇江、常州的守军也愿听调遣。”
王显佝偻着背,声音带着雨后的沙哑。
“您看,这讨逆诏书……该发了吧?”
他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绢布,上面用朱砂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开逆贼,篡夺神器,屠戮宗室,今朕于南京重整王师,誓要扫清妖氛,复我大天……”
天启帝猛地抬头,眼中血丝比前几日更密:“发!为何不发?!”
他抓起绢布,指尖戳着“李开”二字。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乡匪!也配称帝?朕才是太祖嫡脉,才是大天唯一的天子!”
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福王旧部统领张彪掀帘而入,雨水顺着甲片往下滴:“陛下,扬州、杭州的信使到了,说……说大华的骑兵已过淮河,先锋官是个叫地瓜的,正往南京来。”
“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