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想,南非人厉害,装备好,训练好,咱们打不过。”
“你们在想,万一打输了怎么办,会不会死在那儿。”
下面一片安静。
“我告诉你们,”卡洛斯声音突然拔高,“南非人确实厉害。他们的装甲车能跑,他们的大炮能打,他们训练了十年。”
“可那又怎么样?”
“他们是来打仗的,咱们是保卫自己家。他们打输了可以回家,咱们打输了就没家了!”
“三个月前,你们还在互相打。打了二十年,为了什么?为了谁当总统?为了谁分石油?”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们都是国防军,拿国家的饷,吃国家的粮,就得给国家而战!”
“今天晚上,咱们要端掉南非人的哨所。这是国防军的第一仗,打赢了,全世界都知道安哥拉有军队了。打输了,你们就回去继续当游击队,继续在丛林里打游击。”
一千五百人鸦雀无声。
过了几秒,人群里有人吼了一嗓子:“打!”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十几个、几十个——
“打!”
“打!”
卡洛斯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传令——全员出发!”
晚上十一点半,月亮还没出来。卡洛斯趴在一片矮树丛里,举着望远镜看前方。
两百米外,就是南非人的哨所。
小山包上灯火通明,探照灯每隔几秒就扫一圈。
铁丝网外有巡逻队,两人一组,端着枪来回走。山包顶上能看到两挺重机枪,还有迫击炮的炮口,易守难攻。
恩东戈趴在他旁边,压低声音骂道,“比葡萄牙人的堡垒还难啃。”
“废话,”卡洛斯说,“葡萄牙人的堡垒是防游击队的,这是防正规军的。”
他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草丛里,埋伏着两个连,三百多人。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几个年轻士兵握枪的手在发抖,被老兵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别紧张,”老兵低声说,“等会儿打起来你就不紧张了。”
卡洛斯收回目光,看向左边。
左边三百米外,还有一个连埋伏着。右边也有一个连。后方五百米处,恩东戈的一营主力在待命,随时可以冲上来。
一千多人,围着一个一百五十人的哨所。
按理说应该稳赢。
可卡洛斯心里还是没底,因为国防军从来没打过这种仗。
“准备好了吗?”他问。
“准备好了,”恩东戈说,“穆昆达的排已经到东边林子里了,随时可以开始。”
“雷埋好了?”
“埋好了。从哨所到林子那条路上,埋了十二颗反坦克雷。”
“迫击炮呢?”
“三门,瞄准了哨所的重机枪阵地。”
“很好。”卡洛斯看了眼手表,“再等十分钟。”
十分钟,像十个小时那么长。
卡洛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能听到旁边士兵的呼吸。夜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声。远处哨所里传来南非士兵的说话声,听不清说什么,但能听出很放松。
他们不知道,一千多人正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十分钟到了,卡洛斯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身后一个通讯兵拿起步话机,低声说:“行动。”
“哒哒哒哒——”
“砰!砰!”还有几声手榴弹爆炸的闷响。
南非哨所的探照灯立刻转向那边,照得林子边缘一片雪亮。
“怎么回事?”哨所里有人大喊。
“东边有枪声!”
“多少人?”
“不知道!听起来不少!”
哨所里乱成一团。十几秒后,大门打开,两辆“大山猫”装甲车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三十几个端枪的士兵。
带队的是个少尉,一边跑一边吼:“快,包抄过去!别让他们跑了!”
装甲车轰鸣着朝林子开去。车里的南非士兵端着枪,探出身子往外看。
“能看到人吗?”
“看不到,林子太密了!”
“小心点,可能是游击队——”话音未落。
“轰!”第一辆装甲车碾上了地雷。
巨大的爆炸声撕裂夜空,装甲车像玩具一样被掀翻,在空中转了半圈,重重砸在地上。
“轰!”第二辆车紧跟着也中招了。
两团火球在黑暗中升腾而起,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跟在装甲车后面的南非士兵全愣住了。
然后——“打!”
卡洛斯一声吼,三百支枪同时开火。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曳光弹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火线,密密麻麻,像暴雨一样。
那三十几个南非士兵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倒下一大片,剩下的人拼命往回跑。
“撤!快撤!”
“他们有埋伏!”
卡洛斯带着人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开枪。子弹从他耳边飞过,他根本顾不上,只知道往前冲。
南非人有几个跑得快的,已经快到哨所门口了。
“别让他们进去!”卡洛斯吼道。
话音刚落,左侧又是一阵密集枪声。那是左翼的连队,从侧面包抄过来了。
几个南非士兵被打成筛子,倒在哨所门口,哨所里的重机枪开始还击。
“哒哒哒哒哒——”子弹打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卡洛斯就地一滚,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右臂的伤口磕到地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迫击炮!”他吼道,“干掉那挺机枪!”
“咚!咚!咚!”
三发炮弹呼啸而出,在哨所的机枪阵地上爆炸,重机枪哑火了。
“冲!”
战斗持续了四十分钟。
南非人顽强抵抗了一阵,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打垮了。当最后一个火力点被火箭筒炸上天时,哨所指挥部的门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白人军官举着手走出来,身后跟着三十几个士兵,个个灰头土脸。
卡洛斯走过去,枪口对着那个军官。
“你是谁?”
“范·尼凯克中尉,南非国防军第32营。”军官声音在发抖,“根据日内瓦公约,我要求......”
“闭嘴。”卡洛斯打断他,“你输了。”
范·尼凯克脸色惨白,不敢再说话。
卡洛斯看着他,突然笑了。这个中尉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军装笔挺,皮鞋锃亮,像是刚从军校毕业。
“第一次上战场?”卡洛斯问。
范·尼凯克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也是,”卡洛斯说,“打正规战,第一次。”
他转身,对恩东戈说:“把他们看好。清点战果。”
恩东戈带着人去了。
卡洛斯站在哨所门口,点了根烟。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打赢了,真的打赢了。
身后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还有几个抱在一起哭。
卡洛斯深吸一口烟,感觉胸口堵得慌。
半年前,他还在丛林里带着几十个人打游击,每天担心被葡萄牙人抓住。
现在他指挥一千五百人,打了一场漂亮的攻坚战。
安哥拉国防军,终于打出来了。
“副旅长!”恩东戈跑过来,“战果统计出来了!”
“战况如何?”
“敌方阵亡四十八人,重伤十五人,俘虏四十三人。缴获装甲车两辆,虽然都炸坏了,迫击炮四门,重机枪六挺,步枪九十七支,子弹一万多发,还有不少罐头和药品。”
“咱们呢?”
恩东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阵亡十七人,重伤二十三人。”
卡洛斯沉默了,十七个人。
他想起出发前那些士兵紧张的脸,想起冲锋时他们的吼声,想起有个年轻士兵中弹倒下时还在往前爬……
“把阵亡名单给我,”卡洛斯说,“我要一个一个记住。”
“是。”恩东戈走了。
卡洛斯站在那儿,又抽了一根烟,然后他走进哨所指挥部。
指挥部里一片狼藉。
桌子翻倒在地,文件散了一地,墙上的地图被子弹打穿了好几个洞。
卡洛斯踢开一把椅子,正准备坐下,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个保险柜。
柜门半开着。
他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有几份文件,还有一沓美钞。
卡洛斯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响尾蛇行动?”
他皱起眉,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可恶……”
恩东戈走进来:“怎么了?”
卡洛斯没说话,直接把文件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