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眼通天
炫炫2025-07-02 20:254,062

凌波娅又问:“你是因为跟法租界公董局关系好,所以他怕你吗?”

  闻粹似有所思,停顿了下道:“不完全是。”

  “那又因为是什么?”

  闻粹笑了笑:“因为他们这帮流氓无懒吃软怕硬,你比他强就怕你!”

  凌波娅心里还有疑问,但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背景高深莫测并没有想说透,她也就不问了。

  “胡鹏的算盘打得精,如果把你拉过来成为他的人,你也会像紫牡丹一样,成为他的资源和利用工具,死个把小喽罗又算得了什么。”

  闻粹抽了两支雪茄,喝了三瓶啤酒,带着她规规距距跳了三支舞,舞会也快结束了,他看了看表说:“凌小姐,跟你在一起很愉快,我有事得先走了,回见!”说着站了起来。

  凌波娅不加思索的问了句:“不回艺馨舍吃饭了?”

  他又痞笑起来:“不舍得我,想留我吃饭?”

  “……”凌波娅恨自己刚才说了多余的话。

  “噢,还有,伯母换了个单人间,医生、护士都是最好的。你就放宽心。”

  凌波娅又想说谢谢,闻粹抬起手一止,笑笑走了。

  闻粹走了,留下了两瓶没喝过怡和啤酒和两盘奇士糕,凌波娅自己吃了一盘奇士糕,招了招手让侍者小王过来收捡。

  小王见两瓶啤酒还是满的,问:“还没喝过?这奇士糕也没动过?”

  凌波娅点点头。

  他又问:““那你要拿回去吗?”

  凌波娅常有机会陪客人喝酒吃点心,便摇了摇头。

  小王才十六岁,模样还挺青涩,家境贫寒,做侍者时间也不长,待遇不如舞女高,所以他摇摇头叹道:“有钱的人就是浪费!快下班了,这啤酒我就拿去喝了,奇士糕打包给我小妹吃,她不知多高兴!”

  凌波娅刚来才一个星期不到,跟舞厅的职员不太熟悉,在舞厅也没个朋友,见小王这么说,也有意接触他,问道:“你小妹多大了?”

  “七岁,快读小学了。”

  “那正是喜欢吃零食的年龄啊,以后有客人来,有机会我就多点单,剩下的糕点就让你打包回去给你小妹。”

  “呵,凌姐姐,那多谢了!”

  小王不由得对凌波娅添了份好感,有心想跟她套近乎。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凌姐,我听香香姐说,闻少手眼通天,既有钱又有势,他老爸是司令,手握十几万人的军队,在公共租界法租界多处有他闻家的房产,还在外滩上投资建了好几栋大楼,据说远东第一楼的饭店闻家也是大股东之一,可了不得!”

  香香姐就是陈香,陈香在BAILE人缘特别好,消息也特别灵,想打听什么消息从她嘴里都能说个道道。

  陈香一般也是晚场才来陪客人多,据说她还有别的活干,但因为她老资历了,虽然上不上红牌,舞厅对她也网开一面。

  她陪客人不挑年龄长相,达官贵人是她俘获的对象,多丑多老不嫌,她常说嘻笑着舞女们说:管他有钱赚就是真理,只要爷出手大方,他就是缺鼻子少眼睛也不打紧伐!

  凌波娅听了小王的话,心说怪不得胡鹏这个地头蛇会怕闻粹,既然闻粹是这样一个人物,她更惹不起。

  越是家境好的人,越是讲究门当户对,她如今不比继父在的时候,已经不是贵族小姐,而是个落泊的小舞女,阔少往往也只会从猎奇的角度,对这类女子始乱终弃,好一点不过就是当妾室。

  所以她心中暗自叮嘱自己,一定要把握好交际的尺度,不要因一时放纵,陷于纸迷金醉中误了自己的终生。

  午场一散,凌波娅又回到了艺馨舍,她在门口按了铃,何伯很快就给她开门,殷勤的问道:“凌小姐,饭菜做好了,是送上去给您,还是在下面餐厅用餐?”

  凌波娅有点怕见到桂茹,如果她也在那吃饭,她人特爽快,说话也随意,保不住问东问西的,自己这舞女身份羞于让她知道,因此说:“那就麻烦你送上楼吧。”

  何伯答应了一声,就转身进一楼客厅去了。凌波娅快步往楼上走,经过二楼时,提着心怕撞到桂茹,哎,真是像作贼似的。

  二楼静悄悄的,似乎这俩兄妹不在家,凌波娅回到三楼,蹬掉高跟鞋,换上布鞋,去澡室洗了把脸,昨晚没能洗个热水澡,想到今晚回来,得好好在这大浴缸里泡泡澡。

  此时,听到有敲门声,应该是何伯或何嫂送晚餐来了。

  凌波娅忙跑去开门,果然是何嫂端了晚餐上来,仍然是四菜一汤:酥鱼、松子肉、宫爆鸡丁、炒三丝(黄瓜、红萝卜和豆腐丝)还有鸭汤。午饭也是有这几样肉菜,但做法味道都不一样。

  何嫂问:“中午的饭菜合口味吧?”

  凌波娅不住点头:“何嫂,你做的这些菜似乎什么菜系风格都有啊。”

  “对头!凌小姐可知道,我们一楼餐厅下面时不时也有招待一些闻少的重要客人,闻少让不同菜系的师傅来教过我和老何,所以什么南方淮扬菜、川菜,北方鲁菜、河南菜都学过一些,自然都会做了。如果凌小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口味,也可以说,我们都可以做的。”

  “好的!辛苦何嫂了!”

  “不辛苦!不辛苦!凌小姐,晚上几时要热水?我们一般是晚上七时半到九到半供应热水的。”

  凌波娅想到自己快要半夜才回来,那时是不太晚了,干脆吃了饭就洗个澡,于是说:“知道了,谢谢!”

  “你慢吃!”

  何伯何嫂什么时候都很热情,但不都是看在闻粹的面子上。凌波娅看着一盘子丰富的菜,心下叹气,吃人家的嘴短,用人家气短。

  现在她吃闻粹的,住闻粹的,一切都依懒于他,这份人情欠得多了,自己怎么还?

  像桂茹俩兄妹一样,也是凭自己的能耐生活得不错。

  什么时候,她才能凭自己的力量拥用这一切?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体面的职业,在人前坦坦荡荡,无须遮遮掩掩?

  凌波娅吃过饭之后,把碗盘洗净,休息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凌波娅便走到卧室想准备洗澡的换洗衣服,才想到自己另一件旗袍已经撕坏,得去找专业裁缝修补,今晚上还得穿下午这身旗袍。

  面对诺大的房间,才发现自己的物品实在少的可怜,要添置的东西实在太多,比如连双换洗的拖鞋也没有。

  从东北逃难到此地,母女俩能安全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顾得上带什么东西。

  想着明早得去看母亲,给母亲拿一身换洗衣服,还有去把新做的旗袍给取回来,顺便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

  她一扫眼又看到那个柚木落地唱机,有了想听音乐的兴趣,便走到唱机面前,打开盖子,见里面已经放有唱片,便试着放起来。

  居然是京剧唱段《霸王别姬》,认真细听,似乎这声音跟丹玉棠的一样,凌波娅停下唱机,拿起唱碟一看,上面果真是丹玉棠所唱灌制的唱片。

  闻粹也是戏迷之一吗?是因为喜欢京戏,所以便把房子租给了丹玉棠兄妹吧。

  正想着,又有敲门声,凌波娅开门一看,是何嫂,她是来收捡碗盘的,顺便告知凌波娅,澡室里的水管通了烧好的热水,现在就可以用了。

  何嫂看着洗净的碗盘,一个劲的说:“凌小姐,这些洗洗涮涮粗活不要做,我来收拾就好了!”

  凌波娅不好意思的说:“何嫂,您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老麻烦您。”

  何嫂摆摆手道:“不要这么说,其实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女儿一样。你母亲应该我和年纪差不多吧?”

  “我妈四十六了。”

  “你看看,我还比你母亲大三岁呢!你父母不跟你一起?”

  “我父亲早就去世了,母亲生了病,在教会医院住院,还是闻少帮送去医院的。”

  “可怜的孩子,保佑你母亲身体健康!”

  何嫂怜爱的抚了下凌波娅背,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慈爱。

  凌波娅感觉何嫂特别亲切,便问道:“你女儿也跟我一样大吗?”

  “哎,何嫂命苦啊!我女儿两岁时就突然得急病夭折了,要不然跟你差不多大!”

  “对不起,何嫂,让你伤心了!”

  “没事,那多久的事了,早伤心过了。”

  凌波娅又问:“何嫂还有别的孩子吗?”

  何嫂脸露出哀伤之色,眼圈有点红了,声音哑然:“还有两个儿子在十九军里,就是在少爷叔伯哥哥带的队伍里,俩兄弟十年前就从广东老家北伐,后来转到这里,在民国21年在吴淞口打日寇的时候牺牲了。”

  凌波娅听了愣在那里,心里陡然沉重起来,想不到看上去这么乐观的何嫂竟然遭遇到中年丧子的悲痛,想到自己的姥姥和舅舅也是被日寇所杀害,不禁觉得心心相惜。

  她握住何嫂的一只手说:“何嫂,你的俩儿子是为国捐躯的英难,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做你的干女儿。”

  “好好好,这么好的干女儿,何嫂求之不得!”

  何嫂眼睛溢了些泪花,用手背擦了擦,又说:“少爷的叔伯哥哥也牺牲了,和我那俩儿子一起葬在南京灵谷寺,一到清明节,少爷都开车带着我们一起去祭奠。”

  “就因为少爷怜惜我们两老,所以就把我们都带来这里生活,算是照顾我们了。这里也离儿子的墓地近,想他们了就可以坐火车到南京去看看他们。”

  凌波娅觉得这一对老夫妻真可怜,由此想到年迈的姥姥被日寇投入监狱残酷折磨而死,想到尚在英年的舅舅壮志未酬却血洒轩辕,心里一酸,眼圈一红,眼泪水在无声的掉落下来。

  反而是何嫂看到她流泪,忙劝道:“不要哭,所幸少爷对我们很好,我们很知足,儿子们为国家死得光荣,虽然死了,我们仍觉得他们活着!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都没结婚,没有给我们留下个孙子。”

  听了何嫂的话,凌波娅对闻粹又新添了点好印象,这位阔少或许也是一个侠肝义胆,乐善好施的人呢?

  两人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客厅的挂钟当当响了几下,已经八时点了。

  何嫂像是醒悟过来说:“哎哟,我得先去忙了,今晚上二楼有客人来,我要帮招待一下。干女儿,趁着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澡吧。”

  凌波娅说:“干妈,我妈叫我小娅,你就叫我小娅好了。”

  “好,小娅!”

  晚场的舞会是八点开始,晚去半小时也不打紧,凌波娅也忙赶着时间泡了个热水澡。闻粹的这幢房建筑设施这年代算是最完善的,还有供暖气供暖水的系统,可以通过一楼烧水锅炉把暖水供应上来。

  凌波娅泡了十多分钟澡,便赶紧穿衣打扮,再次去舞厅。想到晚上会回来晚,出门时就找何嫂,看到客厅里已经围坐着六七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年纪多是三四十岁,模样大都挺有教养的模样,何伯正在给他们倒茶水。

  这几个男人边喝茶边在讨论什么,似乎是说演戏剧的事情,有的讲到激动时,一边说还一边唱边做动作,见凌波娅进来,都看了她一眼。凌波娅问何伯:“何嫂在厨房吗?”

  何伯忙点头:“在的在的!”

  凌波娅进到厨房,见何嫂正在里面码甜点,便小声说道:“干妈,我的工作一般要晚上过11点回来,这样会打扰你们休息,要不配一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开门好不好?”

  何嫂说:“不碍事的!开门是我们的应该做的事。少爷告诉过我们,你都会这个时间回来,我会给你开门。上半夜由我值夜,下半夜何伯值夜,年纪大也睡不多久时间。”

  凌波娅见这样说,也可能闻粹为安全起见,租客住户一律不给配大门钥匙,就不在坚持配钥匙了。

  她又问:“那客厅这些是什么客人?”

  “他们都是追随丹先生的丹党啊!今天是周一,丹先生不唱戏,这帮人就喜欢聚在这里谈戏,给丹先生提建议和意见。”

  凌波娅觉得挺新鲜的词:“丹党?”

继续阅读:第14章 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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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少的宝贝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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