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汜的速度很快，在雪至身体里那点儿残存的灵力即将耗尽之前就回来了。这次他带回来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有一大把猩红色的胡须，他一见到意识混沌的砚望，顿时就变了脸色。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伸手就去抓砚望的手腕号脉。
这次谢汜有了准备，在雪至动手的那一刹那，提前抓着了雪至的手腕，说道：“我不管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这位老人是绝世医者——赤须老人，现在能够把砚望救回来的人也只有他了。”
“砚望中的蛊虫，你我都无能为力。现在你若是拦下他，砚望就只能等死了！如果你还有意思神智，还知道砚望是你师弟的话，就听我说，不要对赤须老人抱有敌意！”
谢汜感觉到手里雪至的胳膊不再用力了，他便也松开了手。雪至仍旧低头看着砚望，胳膊无力地垂在砚望的耳边，呢喃道：“赤狐仙……”
谢汜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雪至这个家伙还是记得砚望是赤狐仙的，这位赤须老人也是赤狐仙。他记得砚望以前提到过的，遇到赤狐仙，不要第一时间想着去打打杀杀，有些赤狐仙可能就是为了来人间看一眼人间的糕点是怎么制作的。
这段记忆里背景是一个有点儿陌生的地方。那里绝对不是寒台寺，所以谢汜想，这段记忆应该是来自那段时间附在他身上的雪至的。
灵魂会保留躯壳的记忆，所以，这壳子即使现在并没有完整的灵魂，也还是有完整的记忆的。只要雪至觉得赤须老人对砚望没有威胁，那么赤须老人和雪至就不会打起来了。
“怎么样？”谢汜问道。
赤须老人放下砚望的胳膊，又翻开砚望的衣领，仔细地看了看砚望身上的那些黑色线条，面色凝重道：“怪哉，怪哉。”但是，他又很快恍然大悟，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谢汜忍不住追问：“他可有性命之忧？”
赤须老人一捻胡须，道：“不必担心，并无性命之忧。”
谢汜自然也是看到了砚望身上的那些黑色线条的。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威力这么大的蛊虫，能够顺着人的血管爬的。
但是赤须老人都说了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只不过具体原因应该是不能细说的，谢汜觉得这可能已经是涉及到了他们赤狐仙的秘密，所以赤须老人只是敷衍他一句，便去看其他的人了。
赤须老人是谢汜在谷梁家那个用来炼制散装妖怪的那个堡垒里找到的。谷梁家把赤须老人从西北戈壁带到西南，为的就是让赤须老人帮助他们控制灵魂。但是赤须老人根本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于是，他就被关押了起来。
每日，有人会送来一日三餐，赤须老人都是直接忽视的，他与砚望一样，是根本吃不下这些东西的。
谷梁家的人虽然一直都在努力说服赤须老人为他们做事，但是他们也遵守了承诺，绝对不去伤害那个混血的小丫头。毕竟那孩子身上还留着一半谷梁家的血。
谢汜到那边的时候，赤须老人已经在那堡垒外边儿了，寒是谢汜又进到那个堡垒里救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谢汜和寒都是与砚望有一点儿联系的人，赤须老人对他俩并没有抱有敌意，而是在简单地交流之后，同意与他们一起来到谷梁家大本营来营救砚望。
只不过赤须老人他不肯进谷梁家的地盘，谢汜也不好勉强。现在谷梁家已经空了，能走的人已经走了，能够威胁到赤须老人的东西应该也不在这儿了。谢汜想，赤须老人忌惮的东西应该就是九道星徒碎片。
不过——谢汜看着砚望脸上的那些黑色线条，此刻似乎有消退的痕迹。这些线条看起来可不像是中了蛊虫的迹象。
赤须老人似乎不想让谢汜继续探究砚望身上的那些东西，便招呼着谢汜过去与他一同查看其中一个散装妖怪。
现在砚望还没清醒，所以他们无法打开封着这些散装妖怪的冰。
“前辈？”谢汜看到那是一个已经初具人形的散装妖怪，只不过他能感觉到到，这东西绝对不是正常的人，更像是由许多的碎块儿糅合在一起似的。
这让他想起来那一个不太消停的夜晚——雪至为砚望压制身上的封印，结果引来了大批的散装妖怪。那时候的那些妖怪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看，真真是一个部件、一个器官就是一个散装妖怪！
最后的那个东西，由于砚望突然醒过来，所以他并没有真切地看到。但是那股强大而又异常混乱的力量，倒是和眼前这些被冻住的妖怪差不多。
谢汜在那个堡垒里边儿找到寒的时候，寒正在和一个散装妖怪干架。寒身上有伤，并且周围已经有不少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的碎块儿了，有些还在原地抽搐，有些已经欢快地蹦跶着去寻找新的“朋友”了。
“这东西，老夫曾经见过一次。那个时候，这东西还没有现在这么像人。”赤须老人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往事，谢汜注意到老人的眼眶都红了。
“谷梁家那个时候啊，大肆屠杀老夫的族人，很多人都死在了那一场屠杀里。结果，谷梁家就利用那些死去的族人们的身体，切碎、拼凑，然后再让他们去杀自己的族人。”
“我们当时没办法，既不想被杀，也不想再对已经死去的族人动手，因为我们能看见那肮脏的肢体内，一个个痛苦的灵魂。我们都绝望了，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一位天才少年横空出世，怀抱玉如意，竟然将那数以千计的亡灵都超度了。”
玉如意……谢汜思忖着，似乎在哪里听过。
“谷梁家见势不对，立即就放弃了对赤狐仙的迫害。但是我们都知道，谷梁家不会就此收手的，于是，那个少年就独自守在结界外边儿，将那些暗中来赤狐仙在人间的聚居地的谷梁家人全部击退。”
“可是族中出了叛徒！将那位少年陷害致死！谷梁家得到了那位少年的血肉，他们用那血肉喂养出了一种奇怪的生物——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它们没有自己的灵魂，也没有父母，它们凭空诞生。一出生就是为了杀戮而来的。”
谢汜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砚望的那个方向，但是雪至刚好抱着砚望背对着他，所以他也只能看到雪至胳膊边儿上的一撮儿红毛儿。
他看着那撮儿红毛儿，问道：“这些事，前辈怎么会告诉我一个外人？”
赤须老人说道：“你的身上有赤狐仙镇最珍贵的信物，你是赤狐仙镇城主信任的人。所以，老夫也信任你。”
谢汜一怔，立即想到了自己腰间一直佩着的那柄冰剑。上一把冰剑，在他们假装攻打桃源谷的时候，被砚望亲自毁掉了，这是砚望又给了他一把新的。
他一直以为这冰剑是打开桃源谷结界的钥匙，自从砚望送他之后，便一直贴身带着，生怕有什么人把这冰剑盗去，危害桃源谷。
其实那次他把冰剑附毒扔下去，是和雪至商量好了的。砚望一直不醒来，雪至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两人只好铤而走险，找了一个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好在这个办法够刺激，砚望成功醒了过来。
不然就此毁了桃源谷，他也会一辈子不安心的。谢汜是真的佩服雪至这个家伙，和砚望一样，玩儿命地赌，赌自己在对方那里的分量，还每次都可以赌赢。
谢汜将腰间的冰剑取下来，拿在身前。原来这把剑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桃源谷，对于赤狐仙们来说，同样也是很重要的存在。砚望这是对他，有多愧疚与信任？
赤须老人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冰剑上，道：“此剑既然是城主送你的，那么你必然也拥有破除这些冰的能力。这下倒是不用非得等到城主醒过来了。”
“我试试，但是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因为我从来没都没有试过。”谢汜说道，随后就在赤须老人的指挥之下，将面前的这个散装妖怪的冰层给砍开了。
刚刚脱离冰封的散装妖怪似乎还没有适应新环境，就被谢汜直接一掌毒化了。那些冒着泡泡的液体流在地上，却被地上的冰又冻了起来。
见此，赤须老人点点头，目光里流露出欣赏来：“不错，杀伐果断。那少年当初若是有你这一半的心态，也不至于后来落得那步田地。力道还需控制一下，这样的若是砍在活人身上，多少也是要伤一点儿的。”
谢汜甩了甩胳膊，将旁边的一个散装妖怪一下子劈成了两半，碎落一地的碎块儿还在疲倦地抽搐着，谢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接也将它们毒化了。
赤须老人捻着胡须说道：“这次虽然力度掌握得很好，但是这剑毕竟还是城主的东西，你若是一点儿灵力不用，那么结果就是这样的，这些冰层默认你就是城主，它们会主动退下去的。”
谢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