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举真的是一眼都不想多看砚望，嘱咐完手下之后立刻就离开了。
屋外的弟子们该干啥干啥，丝毫没有把倚靠在门框上的砚望放在眼里。
砚望的目光在门口站着的几名弟子身上扫来扫去，离他近的那名小弟子脸都红了，砚望笑了笑，那小弟子顿时连耳朵也变红了。
“屋里没有镜子，我没法梳头发，你们谁进来帮我梳一下？”砚望一边说一边盯着小弟子身边的那个相貌平平的人。
然而小弟子还以为砚望是在盯着他看，顿时结结巴巴起来，半天都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砚望的容貌本就出众，况且他现在身上的封印也已经完全解开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盯着别人的时候，再正经严肃的表情也会有些变味儿，更何况现在砚望满脑子都是雪至出糗的模样，脸上更是充满了笑意。
便是那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在此刻看起来也是慵懒了不少。
砚望直接忽视了结结巴巴的小弟子，目光直接落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身上，他直接伸手去捞人家的脖子，说道：“这位兄台一看就很会梳头发，不像这个可怜的小孩子，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那人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下，就撇下身后结结巴巴的小弟子，跟着砚望进屋，顺便还把门也带上了。
一进屋，这人就设下几道阵法隔绝了外界，顺便还给砚望身上也来了一个阵法。
“怎么样？能隔绝一点儿那碎片对你的压制吗？”雪至一边问，一边捏着砚望的手腕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
“能。”砚望答道。很显然，这个阵法是雪至最近才研究出来的，还有待改进和加强。虽然对于“隔绝九道星徒碎片的压制”这种事儿有一点儿不靠谱，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我没受伤。”砚望站在原地，看着雪至认真地检查他的身体的样子。
“嗯，是没受什么伤。但是看你这个表情也知道，这个阵法根本就没有作用吧！”雪至虽然这样说着说着，但是他也没有直接把阵法撤掉。有总比没有好，能挡一点儿是一点儿，他想。
“毕竟你我都是凡夫俗子，以凡人之力，去对抗仙力，多少是有些自不量力的。这东西虽然碎了，但它毕竟还是天上的东西，能压制它的……”砚望说着说着就想起来之前雪至帮他压制体内的那几块儿碎片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的雪至并没有融合他的那一部分灵魂，仅仅只是一团刚刚能凝聚成型的灵气，虽然可能和雪至之前吸收过一块儿碎片有关，但是能压制得了这个东西的力量，还是很不容易的。
“看来你也没全忘掉。”雪至自然知道砚望在想什么，他推着砚望的胳膊，说道：“来，哥哥给你梳理这堆乱毛儿。”
砚望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递给雪至一把由冰制成的梳子。雪至一边仔细地梳理猩红色的短发，一边疯狂暗示：“阿砚，我还没试过用火焰做梳子呢！”
“我这点儿头发也是刚刚长出来的，还不想这么早就失去它们。”
“那万一不会烧掉你的头发呢？”
“万一烧掉了呢？”
雪至顿时来了兴致，把冰梳子往桌子上一放，灵力在掌心里凝聚成一把梳子：“要是真给烧没了，你就忍一忍等它们再长出来！”
砚望有些无奈，但还是顺从了雪至的想法：“师兄，你下手的时候悠着点儿，起火了就赶紧停手，说不定我的头发还有救。”
由火焰凝聚而成的梳子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控制的。砚望都闻到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了，但好在雪至对火焰的控制力还算好，没把砚望的头发烧掉，但是却把他的头发烫的有点儿点儿卷。
雪至扒拉了一下，猩红色的头发末梢卷卷的，还很有弹性。
“阿砚，还挺好看的！”
“嗯——手艺不错。”砚望随手把桌上的那柄梳子变成一面光滑照人的镜子。他从镜子里可以直接看到自己微微卷起来的头发，以及一张完全陌生但是笑起来的神情又相当眼熟的脸。
他看着雪至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知道这是雪至已经初步掌握了他之前“教”给雪至的那个阵法，可以暂时利用一些简单的东西当做躯壳的阵法。
估计是原来的那十几片叶子已经全部被挥霍掉了，雪至为了进谷梁家，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竟然还能把那个阵法稍作修改，由原来的只能幻化他自己的容貌到现在这种可以幻化成别人的样子。
“师兄来这儿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帮我梳头发吧？你还想做什么？”砚望问道，他觉得雪至千里迢迢赶过来没有对他发脾气，反而还细心地帮他梳他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绝对是因为他有其他的目的。
“阿砚，别这样问嘛。”
砚望看到雪至把一支眼熟的银簪子插在他的头发上。
“什么意思？你打算赖在我这儿不走了？”砚望问道。雪至嘿嘿一笑，他目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倒是看着憨厚许多，砚望却清楚雪至的本性究竟是个什么德行。每次他嘿嘿笑，准没什么好事。
八成又要出什么事，砚望想着。
“阿砚，听说你要嫁给谷梁举啊？”雪至问。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连嫁娶关系都没分清楚。”
“听谁说的不重要，阿砚，你真的明白人间的成亲意味着什么吗？”
“赤狐仙族人之间也是要成亲的，我的娘亲与爹爹若是不成亲，哪里来的我？”
雪至看着冰镜里两人的倒影，他抓着砚望的肩膀，说：“阿砚，虽然赤狐仙与人类一样，都是要成亲的，但还是有区别的。你们是直接与对方的灵魂相契合，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心意相通。”
“但是人间的成亲不一样，你能看到她的外在，看到她的灵魂，但是你不一定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在人间，成亲是一份承诺，一份责任，也是终生大事。你以为的，或许只是对方希望你以为的。”
砚望听明白了，雪至这是以为他真的打算和谷梁举在这里做恩爱夫妻呢！
砚望拍开雪至的手，起身指着门上挂着的九道星徒碎片，说道：“师兄，我不傻。我不喜欢她，所谓的成亲，我知道是什么。如果没有这东西压制我，现在我早就带着那两个孩子离开谷梁家了。”
“但是现在有这个东西在，我没办法直接闯，我不能拿两个孩子的命来赌。她们的灵魂来源于我，所以我一直把她们当做我的孩子来看待的，我不能让她们出事。所以我才会答应谷梁举，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会答应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雪至伸手把砚望的头发又揉乱了。他从西仙源跑过来，一路上听到的消息都是桃源谷长老倾慕谷梁家家主，一路追到谷梁家大本营去了。还说这谷梁家家主颇为感动，两人情投意合，择日就要成婚的。
雪至一开始不信的，因为他只和砚望提过一次谷梁举，但是提的内容重点在谷梁举擅长用蛊，并且这么多年，他也没看出来砚望对谷梁举有什么倾慕之情。
但是当他和红纤在谷梁城相遇之后，两人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一整和，再向当地人一打听，那些传言可都是真真切切的了。
天知道他那时候有多绝望与难过。
但是他还是清楚谷梁举这个人有多心狠，他才不信谷梁家的人会真的对赤狐仙动心，这成亲估计就是一个幌子，指不定谷梁家要把砚望压榨成什么样子呢！
雪至混进谷梁家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砚望被铁链子捆起来，然后被谷梁家一直取血的场面。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培养出极品的散装妖怪，那也只有用赤狐仙的血了。
但是，他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念头，万一，这两人是真的情投意合呢……
现在砚望这样说，雪至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他一直纠结的一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没了心事，雪至顿时觉得轻松极了，与砚望的谈话也就没有之前那么遮遮掩掩了。
砚望瞧着雪至这情绪的突然转变，心里也将雪至的想法猜想了个大概，便安慰雪至：“师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排第一位的。之后就是桃源谷和寒台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儿，你用不着瞎操心的。”
“嘿嘿，也是！”雪至拍拍自己的胸膛，说：“你的另一半灵魂可是在我身体里呢！”
“你能把灵魂给我，我居然还在担忧这些有的没的，真的是白白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雪至说得声泪俱下，虽然表现得有些夸张，但是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为他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及他居然会怀疑砚望这件事而愧疚！
“既然这件事是你错了，那么，为了安慰一下可怜的我，还不准备把你冒险闯进谷梁家的目的告诉我吗？”砚望盯着雪至的眼睛，说得理直气壮的，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雪至笑了一下，说道：“你问我嘛！问我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