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汜是在收到谷梁家的请柬的时候,才决定要来一趟西南的。他看着那上面的那个眼熟的名字,觉得刺眼极了。他一直觉得像砚望那样的曾一心想着遁入空门当和尚的人,是根本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所束缚的。
哪怕是因为十派对桃源谷所犯下的那些罪行,心中有恨,伺机报复,甚至于因为十派的人害死了雪至,而想要杀尽十派的人,也比突然陷入了男女之情要更加真切些。
原本这个时候的谢汜是在闭关的。因为之前雪至他们在南田派闹了一通,导致南田派的建筑大面积损毁,谢汜也因为几次交手,修为又有了要突破瓶颈的迹象。
但是,坏就坏在,谢汜这次的闭关并没有选择在远离南田派大殿的那些福地洞天里,而是就近选择在自己的房间里闭关。谷长老是知道谢汜闭关的,所以一般不会去打扰谢汜。
稍微有点儿资历的弟子也都识趣儿地避开谢汜的房间。而那毛手毛脚的新弟子们却因为经常不在谢汜跟前转悠,恰巧南田派大整顿,那些新弟子们暂时也被允许在南田派内自由走动。
于是,得了请柬的弟子们,在得知其中一份请柬是要送到谢汜手里的时候,纷纷争着抢着要去送,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谢汜就是当之无愧的南田派第一人,像谢汜这样的半步登仙的人,那是相当的罕见的!
谢汜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算搭理那个在他房门外一直叫唤的弟子,但是那个弟子叫唤了半天见谢汜不搭理他,便自作聪明地打开了请柬,给谢汜念那上面的内容。
一听到砚望的名字,谢汜立刻就开了门,瘫着一张脸把请柬拿进了屋里去。丝毫没有管门外的那弟子一分。
送到的南田派的请柬一共有三份,一份给了谢汜,另外两份都在谷长老那里,因为其中一份是南掌门的,但是南掌门一直卧榻不起,所以请柬也只能交到谷长老的手里。
谢汜拿着请柬去找谷长老的时候,谷长老似乎刚好看望南掌门出来,一见谢汜,便嘘寒问暖一番,丝毫不像之前那么冷淡的样子。得知谢汜对谷梁举的婚事似乎颇为感兴趣,谷长老的脸上顿时就绷不住了。
谷长老的意思是,谢汜现在虽然已经是半步登仙了,但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毕竟谢汜比起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们还很年轻,所以,这次谷梁家主成亲一事,只要礼到了就成,没有必要亲自到场的。
谢汜没拒绝也没同意。谷长老离开的那天,谢汜就在山下送别,站在守门的弟子身边,看着谷长老一行人御剑离开。
谷长老在离开之前,是吩咐过手底下的弟子一定要看住谢汜的,谢汜这个人虽然看似对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但是他对任务之外的人的命还是很看重的。
所以,谢汜不会为难南田派的弟子,这也是谷长老放心让那几个不要命的弟子看着谢汜的原因。但是谢汜这一次一声招呼也不打,毫无预兆,在身边的弟子开口请示他要不要回去之前就御剑向西南而行。
底下等着的弟子们傻了,他们连早已打好的腹稿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谢汜离开南田派之后,并没有去谷梁家大本营,而是直接去了那个深山里的堡垒。他直觉砚望手底下的那个寒,应该是会回到这里的。
那个堡垒原本就是玄门监察司的地方,不过是和谷梁家有合作,所以谷梁家才会在那里培养散装妖怪。
周围都是参天的古木,有些是已经死去一半的古树,另外一半还在苦苦支撑,苟延残喘着。那个完全由石头砌成的堡垒完美地掩饰在山体之中,在灌木的掩饰之下,更为难寻。
若是放在平时,即使是谢汜,也是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堡垒的具体位置的,因为他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对这里的记忆也已经很模糊了。然而,这次他来这里,却是第一眼就找到了堡垒入口的所在。
紧闭的石门已经被外力破坏了,现在碎得七零八落的,周围的灌木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一场硬仗。谢汜捻起一点翻新的泥土,在指尖搓了搓,发现这些已经不是普通的泥土了。
这些泥土里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自桃源谷的灵力。这份来自桃源谷的灵力,谢汜并不陌生,这是属于寒的灵力——土。
这大门,应该就是被寒暴力破拆的吧……谢汜想着,就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像是突然活了一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土地里的灵力朝着那破碎的大门里涌去。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应该已经不怕被发现了,很可能已经交手了。
谢汜刚一动,还没来到大门前,就看到本来已经被损坏的大门,顿时裂成几块儿,一个人从缝隙间被一股强大却压制得很温柔的力量给送了出来。
那人须发皆是猩红色的,但是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谢汜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什么杀气,便上前去扶起了那位老人。这一接触,从老人掌心里传过来的力量就让谢汜想起了在戈壁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两人一交流,谢汜顿时确定了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砚望一直念叨的那位赤须老人。记忆里,他与赤须老人应该也是有过见面的,但是年代久远,他也想不起来了。
谢汜表明身份之后,赤须老人面露异色,似乎是很不喜南田派,但是目光却是盯着他腰间的那柄冰剑上。
“此物从何而来?”赤须老人指着那柄冰剑,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甚至还有一点儿尊敬的意味,但是由于赤狐仙对于南田派的厌恶,这点恭敬在赤须老人的身上被掩藏起来了。
“知己所赠。”谢汜道。砚望与他不仅仅是在寒台寺朝夕相伴所培养的一种惺惺相惜之情,更多是在相处过程中,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欣赏的东西。他欣赏砚望的那份决绝,也欣赏砚望心里的那份真挚的情,对师门的情,对同门的情,对小辈的情,对素不相识的人的情。
若是砚望也讨厌他,又怎会将这对于桃源谷来说相当重要的东西赠予他呢?
赤须老人看着谢汜的眼神顿时就起了变化。谢汜在赤须老人的眼里,看到了杀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而且赤须老人的修为不在他之下,真要是在这个距离动手,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所幸,赤须老人对他没有敌意,反而是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道:“失礼。”
“敢问前辈,在这堡垒里的那人,前辈可认识?他现在的情况如何?”谢汜问道。现在他依旧能感觉到寒那边的灵力聚集得很是充沛,想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如果寒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那么他也就用不着进去了。
毕竟南田派和桃源谷之间,还是避嫌的好。这样对寒,没有害处。
“依老夫所见,那位后生,恐怕不足以应对那里面的其他东西。这里面目前出现的东西,虽说很是诡异,但是以那后生的实力,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对付得了的。若是另外的一些东西出来了,这后生,恐难全身而退。”
“便是老夫,应对那些东西,也是很难支撑的。”赤须老人说道:“这后生,一见我,便认出了我。那时恰好谷梁家的那些小辈们又来劝说老夫帮他们做事,这后生也是一时沉不住气,竟将那些人全部困住了。”
“老夫空有这一身的修为,却全无自保之力,这后生便将老夫送出,他自己却是困在了那里面。老夫见你修为不俗,且擅长使毒,尤其是身边还带着小城主的信物,向来,那后生也不会对你有敌意。”
赤须老人强调道:“那后生是小城主的弟子,你既然与小城主是知己,老夫便厚着脸面恳求你救他一救。”
谢汜对于赤须老人对他的了解之深虽然有点儿惊讶,但是仔细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曾经与一为更加强大的赤狐仙朝夕相处了十多年。赤狐仙能够看到灵魂,自然也能够通过他们所看到的灵魂分析出来他所擅长的东西。
只不过,有的时候,分析出来是一方面,能不能打得过又是另外一方面了。若是每一位赤狐仙的天赋与修为都是砚望那个级别的,那么赤狐仙恐怕早就已经在人间泛滥了,哪里还有三十多年前的那一次惨痛的经历?
或许也正是因为赤狐仙本身就可以看到这些,才会使得他们对自己的力量多少有些认识不到,产生自满、自大的情绪,才会有了那样的一次经历。
谢汜拜别赤须老人,一边想着一边动身往那堡垒里边走,一边走,一边沿途留下记号,还释放一点儿毒素。
通过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时,谢汜已经推断出来寒这家伙最近的进步不小,应该是与雪至有关的。毕竟砚望并不怎么督促这些弟子们的修炼,砚望一直想着的便是他们桃源谷的弟子只要平安幸福就好,对于他们未来能有多大的造诣,似乎根本就不关心。
这些毒素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对于寒来说,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专属于他们玄门监察司的暗号——文殊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