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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恺二三2024-08-29 16:514,261

  关先生介绍自己祖上是旗人,因此,他父亲始终称呼自己为“贝勒爷”。可能是这样的背景唤醒了周予勤幼年看《曲苑杂坛》的记忆,竟与关先生越说越像讲相声:周予勤逗,关先生便捧,无比和谐。

  如此过了一个月,在某个微凉的周末,关先生终于明确询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周予勤复,“那就勉为其难见个面吧。”心中大为振奋。

  时间选在周六傍晚,去周予勤家三公里外的一间Mall吃粤菜。关先生住得远,得开车二十公里,专门跑来吃这餐饭。

  周予勤精心装扮了一番。

  相亲伊始,她就被云老师专时专项批评过穿衣打扮。

  “勤姐,中世纪人才这么穿!”欧文指着她一条极其保守的A字裙气不打一处来,“跪求下载某书app,随便看看都能学会约会穿搭。”她听后不情不愿,却还是照做了,不仅新设计了头发,还买了一堆长长短短的小裙子。

  买漂亮衣服的感觉,倒是挺不错的。为了相亲穿漂亮衣服,虽然有媚男嫌疑,但也是一种礼貌和尊重。周予勤心想,我就当是为了自己、为了场合穿的,不为你们。

  见关先生这天,微凉,她选了短裤露出长腿,上身是宽大卫衣。面上涂了个清爽的大地色眼影。对着镜子忽闪忽闪自己的大眼,周予勤感到非常满意。

  下楼时,她微信关先生:您哪儿了?

  复了一个定位,说,刚开到这里。

  周予勤定睛一看,竟是自家隔壁一条街,想都没想就拨了语音去,言,“我在你旁边不远,顺路啊,方便来捎上我吗?”

  二人从没打过电话,关先生的声音似是很腼腆,顿了一秒道,“好啊,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开过来。”挂了电话就发来一个车牌号。

  周予勤举着手机东张西望小会儿,终于在不远处抓到了那个车牌,抬眼一看,竟是一辆颜色异常鲜艳的——跑车?

  顿时有点傻眼。

  她对跑车这个门类一无所知,此前也没搭乘过任何跑车。

  开跑车的一般都是什么人?我为什么没提前问问他开啥车?

  让他开车载我,是不是冲动了?

  慌乱像滴入水缸的墨水,秒速晕染,占据了周予勤的心。

  但对方已然开至眼前。车窗摇下,关先生歪着头才能看到车外的周予勤,他笑了一眼,抬了抬眉毛。

  直到这一瞬间,周予勤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关先生和他背后的世界,已悄然来到自己面前。

  而自己对此毫无知觉,甚至还在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兵临城下,断没有退缩的道理。周予勤调整了心情,将一幅云淡风轻的僵硬笑容挂上了脸,拉开门,上车。

  车上的交谈倒是不见外,延续了微信相声或二人转的风格。周予勤见缝插针拿手机百度了这款橘黄色的跑车——名字叫野马,低配均价二三十,并不是一辆卖到数百万的豪车。

  她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和关先生有的没的说话。但暂停的间隙,心口还在扑通扑通打鼓,只有她自己知道,面上的云淡风轻,其实包裹着一片地基不断颤动的海域,随时要泛起啸叫。

  直到在餐厅坐定,周予勤才敢细细打量对方。

  关先生的相貌与相片大致无异,身材高大,手臂有肌肉线条,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类型。穿小海鸥家的T恤和短裤,星星小脏鞋,戴一块行货价5万+的手表(周予勤在朋友圈看过,提前查了价格)。

  他的神情叫周予勤印象颇深:多数时候带有腼腆的笑意,眼尾嘴角微微上翘,两颊堆薄肉,有梨涡,认真笑起来竟绽出几分花开媚态,中和了周身健硕之气;但只要笑容隐去,眼神便如猛禽失焦,张开瞬间深陷漩涡,脸颊展平,本不算棱角分明的线条立马清晰如刀刻。

  乍一看,竟泛起阵阵寒意。

  好在,他多数时间都望着周予勤笑,甚是真诚,也算好看。

  唯独前额发量略少,出汗后顶灯一打,油光锃亮。对此,这哥还有些脸红,一边擦汗一边说,“程序员的发量伤不起啊,真的很想做植发,我还去询过价,如果不是太贵早就植了!”

  语言习惯和周予勤属于同个时代,说话节奏不快,听起来不似油腻健谈的类型,但说事情清楚明白,多数时候让周予勤说,自己听。

  其实在早前的相亲面谈里,周予勤已经习惯了多听少说。沉默真的是金。但今天被突如其来的跑车打乱了阵脚,她的嘴,不单像AI一样自主发言,还噼里啪啦,发个不停。

  话一多,她那小心翼翼藏好的棱角,也冒了出来。

  周予勤问了关先生不少问题,起初还算正常,理科生的课业,关先生的公司(原来他是自己创业的),业余喜好,包括app上的头像到底在哪里拍的云云。

  后面越说越多,在问出“你和上一个对象为什么会分开”时,关先生明显神色一顿。周予勤并不以为意,还补了句“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呀?”很久之后关先生说起过这场初见,对周予勤面试官般的问话印象极深,出的每一题都是“送ming题”。

  这个问题关先生到底回了些什么,周予勤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在对面人小心谨慎“答题”时,这位“搅弄风云”的女士自己,其实并没有集中精神在听——

  她沉浸在一种混杂了欣喜、紧张与兴奋的情绪中,仿佛到点了极速敲打的上课铃,嗡嗡不停。这位由她亲自选择、让人颇为满意的男性,在她面前正襟危坐,眼里闪着光看向自己,认真倾听着、回应着。她知道,他对自己,很有兴趣。

  这让努力了大半年却颗粒无收的周予勤颇感欣慰。

  第一次见面的时间不长,饭毕,关先生客客气气地送周予勤回了家。接下来二人依旧插科打诨,一周很快过去,第二个周末,二人再次约饭。

  这回直接在餐厅见,周予勤早到了十五分钟,加完班匆匆赶来的关先生穿了一件白色Polo衫,相对第一次见面的休闲装多了一分中年男性特有职业感。虽白但腻。

  因他自小长在X安,这餐周予勤选了当地菜,叫关先生很是开心。二人说了许多童年故事,关先生也更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公司,氛围比第一见面热络许多。

  之后,二人在商场里散步,路过一处电玩城时,见许多人围在门前,拨开一看,原来是街舞高手在刷机。周予勤被吸引,看得眼花缭乱,关先生却拍拍她的手臂,指了指里面:“要不要进去玩玩?”

  大学毕业后,周予勤就没再打过电动,却也说好。

  整排的游戏机喧闹而刺眼,粉紫色的光映了一路,周予勤回头,便看到一小段距离之外的关先生。他略显疏离地走在光影间,像一个刚刚从异次元穿越过来的机器人,望着不同的游戏机,迷茫而钝重。周予勤挥挥手,关先生便将这迷茫的眼神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不知为何,周予勤记住了这个眼神。

  关先生一早说过,自己是学IT的,离开学校后父母给了一笔启动资金,于是自己创业做游戏开发。公司由小至大、由大至小,其间还被收购过,起起伏伏已快十年。

  周予勤看着游戏设备,转头对关先生道:“这些机器的运作方式你应该很了解啦!”

  关先生复:“没有没有,不属于同一个领域,我们之前做页游,后来做手游。”

  “好学生”周予勤对网游一窍不通,只能说一些非常宽泛的话,“那……原理是相通的吗?”

  关先生沉默了几秒才接腔,显得很慎重,“我其实不是很懂这类机器。硬要说原理,可能类似吧。比如这个——”他指了指正好路过的一排机器“抓娃娃机。”说罢便盯着其中一台上下打量,像打量一个复杂的模型,却始终与机器保持着距离。“这个爪子,要抓住娃娃的重心,不能晃。”说罢,向下做了一个稳稳“抓住”的手势。

  周予勤忽而雀跃,道,“我们玩一次试试吧,你一看就是高手!”

  关先生顷刻间露出了一种接近羞涩的表情,微微瞪大眼睛,却也没有明确拒绝。周予勤满怀期望地看着他,眼里带光,便看到关先生掏出手机,开始扫码买币,“你想玩,我们就玩一下。”

  其实大学期间,周予勤是非常喜欢玩抓娃娃机的。学校附近有间电玩城,里面供应的娃娃甚是“良心”,都是大IP人物,质量也很不错,值回票价。每隔几周她都独自跑去那儿,其他什么都不干,就是抓娃娃。

  一开始很生疏,后来搜到攻略对着学习,返回机器练习了几周,技术突飞猛进,前前后后抓到不下三十次。她的宿舍和家里全是“战利品”,后面数量实在太多,就到处送同学。不熟的朋友看到她玩往往会惊呼:“你是我第一次见到能成功抓出来的真人!”

  周予勤听罢啼笑皆非。

  她向关先生提议抓娃娃,只是想拉近两人距离,并没有“露一手”的意图。自从她明白女生要知道“收敛”,就很少在陌生相亲对象面前显山露水,即便是抓娃娃这样的小事。

  谁知关先生投了币,便将C位让给了周予勤。

  “你试一下嘛,你是专业的。”周予勤用下巴指了指手柄。

  关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买给你玩儿的呀。”也同样做了点下巴的动作。

  周予勤笑着看了几秒,对方却真的不为所动。游戏机启动后便开始倒数,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还剩五秒时周予勤便不再推辞,直接上了手。

  第一局,没抓到。

  第二局,也没抓到。

  周予勤发现,这个机器的“手爪”非常松,如果不是故意调松的,就是使用太久给晃松了。娃娃即使被手爪“拿”住,提到空中一产生大幅摇晃,就掉下去了——这么松的手爪,基本抓不到。

  第三局,周予勤又试了同一只娃娃,依旧被手爪晃掉了,便开始意兴阑珊。她无意识地噘起嘴,对关先生道,“你试试吧。”就把C位让了出来。

  关先生见状,答:“好吧。”他看了眼周予勤,又看了眼机器内部,问了句:“就是想要这台里面的——小猪P奇,对吧?”周予勤对着满满一机箱的“粉色吹风筒”,心想,想要有什么用,抓不起来啊!面上只是点了点头。

  关先生回:“好。”

  站到机器中间,他并没有马上投币,而是从正面、复又侧面细细看了一遍,像是定位娃娃的准确位置。投币之后,他毫无犹豫地将机器手爪以直线移到了一只娃娃正上方,这并非之前周予勤锁定的那只,而后在原地进行微调,前后左右不过两下,之后就站定不动。

  手爪在空中不断晃动,周予勤心道,看,始终这么晃,抓得到才怪。

  大约过了五六秒,手爪终于慢慢停下,眼看时间倒数即将到0,还剩3秒时,关先生异常坚定地拍下了确定键,手爪顺势下抓——果不其然,一把将小猪佩奇抓在手心,缓缓上提。

  在将要“碰顶”时,关先生又拍了一下确定键,仿佛“加固”一般,手爪竟然没有松——周予勤那三局,娃娃都是在这个位置掉落的,而关先生的P奇,此刻虽然摇摇欲坠,却还在他的手爪上,随着机器快速移动,很快,到达了出口正上方。

  周予勤几乎屏住了呼吸,她不敢相信这几秒会如此顺利,然而无论她的想法如何,接下来的一秒,手爪松开,爪中的粉色小猪P奇,从出口正上方掉落,稳稳地落在了出口通道里,周予勤不禁大叫一声——

  哇!

  目光却不禁转而注视身侧的关先生。他并没有笑,却带着一种异常笃定的神情,仿佛一开始便预料到这个结局。他的眼里再次露出了初次见面不微笑时的某种漩涡深洞,凌厉凛冽。

  发现周予勤的眼神,这表情顷刻消失,替换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看了看周予勤,示意她赶紧去拿小猪P奇。

  周予勤俯身,从出口里抽出这只意外的惊喜。它可爱、呆滞得有些失真。

  周予勤看了看猪,又看了看关先生,再看了看猪,大呼难以置信。

  而关先生依旧在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是说想要嘛,送给你了。”

  周围还是一片嘈杂的电游音效,有赛车,打怪,跳舞,击鼓。

  而周予勤拿着这只比手掌大一点、到处都能买到的俗气小娃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时关先生一把抓住的,不只是小猪P奇,还有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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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三年,我变成了女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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