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三，一分不少，整整齐齐。
送钱的不是杜禹城他爹杜建国，而是一起扛砖的工友。
“你个娃，真是畜生啊！”
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黝黑的脸上，泪水和脏污混合在一起。
“我要是你爹，我就弄死你！”
“你知道这钱怎么来的吗？你爹在工地被砸断了一条胳膊，赔的！”
“一条胳膊两万三！”
“你算一算，你老子身上还有多少部件够给你耗的！”
带血的钱就那么扔在桌子上。
没人敢去动，就连餐厅经理也彻底愣住了。
这个结果，是谁都没想到的。
杜禹城蹲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
即便周围有很多人……可此刻，面子虚荣，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没想过会这样的。
他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领导，您好。老杜他跟我说，只要把钱赔上，你们就能让娃继续读书，是不是？”
男人走到校领导面前，用粗粝的手掌抹了一把脸。
他的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沾了泪水，弄得脸更脏了。
可此刻他顾不得这些，只是神色恳求地望着眼前衣着体面的人们。
“求求你们了，给娃一次机会。”
“这是他爹拼了命换来的钱，就想让娃继续读书。”
“你们说嘛，一个娃，不读书，还有啥子出路……”
几位校领导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几次张嘴却都被心中酸涩的感觉堵住，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男人见状，直接拿起钱，塞到餐厅经理手中。
“老杜跟我形容过你，你应该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你把钱收了，别告这娃，行不？”
餐厅经理低着头，走到几位校领导面前。
“这事……我不追究了。”
说完，他又犹豫了几秒，赔笑着开口。
“年轻嘛，肯定有冲动的时候。要不然，让他当众念一次检讨长个记性就行？以后孩子要走的路还很长，记到档案里真不好看……”
男人听到这里，也立马跟着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散烟，想递给几位校领导。
他不知道啥叫档案。
也不知道档案有什么用。
但他听得明白，这人说的是不追究了，而且还在帮忙求情。
“就是嘛，娃年纪小，不懂事。”
“这钱，我们也赔上了，对不？”
“抽根烟，咱们好商量……”
这烟大家都不敢收，只有作为教导主任的孙浩接了过来。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取出来，塞到男人手中。
男人刚想拒绝，他就语气强硬地说道。
“钱你必须收着！这里是学校，我是学校的老师，你进来也得听我的！”
没有逻辑，全是情绪。
可就是这么一嗓子，还真把男人给唬住了。
“拿着钱，给他爸买点补品。”
“孩子后面的路很长，父亲也是。”
“人活一辈子呢，他自己也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好好治着，养着。”
有了孙浩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也走上前。
拿走一根烟，留下一笔钱。
到了最后，烟不够了，就先欠着，但钱得先收下。
杜禹城呜呜地哭着。
一米八的大男生，蹲在地上，哭得毫无形象。
孙浩走到杜禹城面前，冷眼瞧着。
“现在看清了吗？”
“为了你的狗屁爱情，值得吗？”
“在场的每一个！有一个算一个！”
“都比你更在乎你的那点破前途！”
这一次，就连钱峰都没有去拉杜禹城。
杜禹城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是那种恨自己到极致，揪着心的痛。
最后还是副校长过来，拍了拍杜禹城的肩膀。
“给你放半天假，去看一看你父亲吧。”
杜禹城跑出去了。
没有人再拦他。
不同于那边的兵荒马乱，沈柔这边完全是岁月静……也不怎么好。
一整天的课程听下来，沈柔感觉自己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当她拖着疲惫的步子按约定去找苏瑾年时，整个人三魂已经去了两魂。
光看沈柔的样子，苏瑾年就知道——
这是学到位了！
“走吧，去公共自习室。”
学校里除了各自的班级之外，还有5间公共自习室。
基本上在校生都可以去。
公共自习室的好处是，可以组成学习小组，互帮互助，不用担心因为讲题发出声音而影响到其他人。
至于坏处，自然也是——吵！
所以像1班和2班这类的学生，自身就已经很优秀了，他们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他们基本上都会选择在本班自习。
当然，公共自习室也不是法外之地。
为了避免学生把公共自习室当作开小差或者约小会的场所，每个自习室都会配备相应的老师监督。
如果有不遵守校纪校规和自习室规则的异常行为，就会被老师请出去，而且还会被通报给相应的班主任。
因此，大家在公共自习室内也不敢太过放肆。
坦白说，这是沈柔第一次靠近公共自习室。
尤其是，还跟着苏瑾年。
别的不讲，当苏瑾年一踏进公共自习室的大门，就连自习室的老师都望了过来。
那眼神完全是在说：
什么妖风把您给吹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妖风自然是沈柔。
在各色的注目礼中，苏瑾年挑了个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就跟他在1班的位置一样。
沈柔倒是想低调，坐在后面。
可大家即便在自习室也不愿意跟老师离得太近，因此后面的位置都被抢光了，没给沈柔机会。
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让沈柔有些不自在，可苏瑾年却好像习以为常。
“今天，我们先从数学开始。”
“数学是理科的基础，我们先讲数学，累了的话……”
苏瑾年顿了顿，接着说道。
“累了的话，就换物理。”
说完，他考虑到沈柔是他的雇主，本着提高客户满意度的原则，他非常人性化地补充提问。
“或者……你更喜欢化学？”
沈柔：“……”
她喜欢地球爆炸！
哈哈，没想到吧？
她摊牌了，她疯了！
数理化轮着来，还不如地球爆炸呢。
沈柔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
“行，按照你的安排来，我都可以！”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就拼这一把。
谁曾想，她这话音刚落。
耳边就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也可以坐这里听吗？”
沈柔闻声望去，对着眼神期待的周晓梦，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