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仕秦直接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比嘉嘉还能套路我啊，”方仕秦用起来这种现代网友常用的词汇，居然这么顺畅，“说说吧，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方仕秦这种级别的大师，非重要场合一般都是不会出手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前些年得了帕金森，虽然现在没有太严重，但手还是会不自觉地抖动，不论是制作皮影人，还是亲自操作皮影人去表演，都不太合适了。
这一点孟和当然清楚，所以他的要求仅仅是：“指导指导我们制作戏中戏的皮影人，方老师方不方便？”
孟和刻意叫了声方老师，方仕秦听见就撇了撇嘴：“我可没喝你的拜师茶……”
他眼见着孟和马上就要起身下跪，连忙又拦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但其实孟和这个假动作也是在逗他，一老一小逗来逗去的，最后郑嘉忍不住了：“姥爷别以为我没看见，手里偷偷藏着什么呢？”
方仕秦手里偷偷藏了一块榴莲糖，味道冲得让不爱榴莲的人都要恶心吐了，他还以为藏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呢。
孟和笑了笑：“姥爷意下如何？”
这又是出来打岔，郑嘉勉强给了他这个面子，没有继续再说方仕秦，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指点当然是没问题，只不过孟和就爱谦虚，以你的本事，根本不需要我来指点。”
孟和就又笑起来：“姥爷这是捧杀我呢？”
方仕秦竟然连捧杀的意思都知道，他第一时间摇头：“我已经许多年没有亲自表演过了，嘉嘉也很少让我亲自动手去制作皮影人，加上现在手抖，眼睛又花……”
“但有些技艺，我们都只在书上看到过，即便可以真的去动手制作，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做到了还原，”孟和说，“这件事，我和老孟也提过，但他已经太多年没碰过皮影戏了，很多事心有余力不足。”
方仕秦叹了口气：“你父亲真的是被耽误了。”
他顿了顿又说：“事实上，更可惜的是你母亲，当年你母亲在皮影戏上的造诣，并不比你父亲低。”
小棠当年冲进火场，一为救孟和，二为救那些皮影人，时至今日，能被老孟捐给政府，还有留给郑嘉的皮影人，全都是小棠当年拼了命才抢救下来的。
郑嘉听到这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觉得……当时刺激孟叔叔清醒过来面对现实的戏，还可以有另外一种演法。”
孟和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效仿当年……”
“对，”郑嘉很快点头，“当年汉武帝可以通过皮影戏重新见到心心念念的李夫人，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利用皮影戏，来让孟叔叔重新‘见一见’小棠阿姨，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先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她说的“他们”，也就是说，不仅要看看老孟本人的意思，其实也要考虑一下陈姨的感受。
但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听完都非常兴奋，尤其是陈姨，她竟然比老孟更激动：“我都多少年没见过小棠姐，如果真的可以……”
可以势必是可以，但是还是那个问题，怎么才能通过光影效果达到像是看真人的影子那样，而且最主要的是，如果只是影子的话，根本达不到那种跟真人见面的逼真效果，但如果隔着幕布说话呢？
可谁能模仿出来小棠的声音啊？
“当年的李少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史料可以查询，当年见证过的人，也都已经作古，埋在冰冷的石头下面。
郑嘉有些苦恼：“最主要的是，当年的汉武帝虽然贵为皇帝，但受时代局限，他当时被视觉效果欺骗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他毕竟是皇帝，如果做得太假了，李少翁很可能会被治罪甚至直接赐死的。”
换句话说，老孟在明知道小棠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又见识了这么多现代科技手段，他再被欺骗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而且他们现在时间受限，也没有太大的紧迫性，不必担心因为做的不像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也就是说，现在做这件事，和几千年前做这件事，所有情况都不太一样。
张叮叮听得越来越糊涂了：“不是，我说，怎么现在阶段性任务又变了吗？怎么一下又要让小棠阿姨昨日重现啦？”
“主要是一直都在探索，该怎么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到皮影戏，尤其是还原一下皮影戏最初流传的故事那样，”孟和皱了皱眉，“这没准是个非常好的宣传方式，尤其……”
郑嘉很快接口：“尤其是，孟叔叔本来就是当年八大工匠后人，而我们这些帮助他重新见到小棠阿姨的人，也都是当年八大工匠之后。”
这是个很好的噱头，能够吸引大家的注意，在这件事之后，有千百种方式来继续宣传皮影戏独特的魅力，但最开始，肯定是需要一个噱头来让大家愿意关注它的。
张叮叮明白了：“那我和茅宁来做整个过程的记录呗，回头配合着播纪录片，又是很好的一次宣传。”
现在商量好了，就看怎么投之于行动了。
陈姨想了半天，还是问了一下：“我听你们陈姐说，现在网上的人，很容易抓到一个角度，来质疑你们，之前就有人在视频里骂你们利用传统文化来搞噱头，立自己的人设，都是为了赚钱，这次如果用这个方法来宣传皮影戏，会不会有人怪你们在消费苦难？”
小棠的死实在是太惨烈了，而且导致了老孟这么多年的痛苦，重新让小棠以皮影人的方式回归，真的不是在消费苦难吗？
张叮叮也有个新的担忧：“而且最近不是有那种AI技术，可以复原已经过世的人，让他们通过视频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和真人录像一模一样……但这个目前是遭到了很多家属的抵制的，伦理上也很不合适，大众对这种方式，可能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