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宁和张叮叮回房间之后，第一反应是：“把郑嘉留在那里，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张叮叮强忍住才没有朝他翻白眼。
“那你觉得我们俩都还没领证，住一间房是不是该浸猪笼呢？”
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观念也在发生悄然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张叮叮非常兴奋地起来给方仕秦敬茶，方仕秦接了茶之后，又看了一眼茅宁。
于是茅宁虽然觉得很奇怪，他都已经喝过一口了，想喝完全可以继续，为啥非要另喝一杯呢？但他还是非常顺从地另沏了一杯茶过来，双手奉上。
等方仕秦再次喝了一口之后，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行，这拜师礼算是成了。”
啊？
就在张叮叮和茅宁傻眼的时候，郑嘉过来给他们两个一人发了两个核桃。
核桃？
这下两个人更傻眼了。
张叮叮看着方仕秦，问：“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呀？不会是暗示让我们俩圆润的滚吧？”
方仕秦被她的说法逗乐了，这才说：“拜师礼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点，有了这杯茶，你我师徒名分已定，接下来就是如何下苦功夫了，在这方面，郑嘉是你们大师姐，她会告诉你们这两个核桃是用来做什么的。”
方仕秦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于是郑嘉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盘起了核桃。
拜中国最顶尖的皮影戏艺术家为师，结果理论知识过后，第一堂课竟然是盘核桃？
方仕秦已经看过了昨天茅宁一直画到晚上才画完的画稿，他的评价是：“的确很有创意，也很好看，但这并不符合皮影戏的需求，茅宁不着急盘核桃，郑嘉……”
他老人家在说起正事的时候，从来都是直呼全名，并没有在两个徒弟面前，表现出来任何血缘与否的区别。
于是郑嘉在万众瞩目下，给茅宁搬来了一沓书，以及……
三块砖。
真·搬砖。
郑嘉蹲下去，把结实的线绑在三块摞起来的砖头上，最后站起来，再把线的另一头系在了——
茅宁的手腕上。
腕提三块板砖的茅宁和左手正在盘核桃的张叮叮面面相觑。
这个场面看起来多少有些违和。
一个像在练杂技，准备徒手劈搬砖。
另一个像退休老头没事干，锻炼小脑别让它萎缩得太快。
总之一点也不像和皮影戏有关的样子。
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了之后，郑嘉拍了拍手：“手上见真章，学皮影戏也不光是感兴趣就行的，你们练着，我走啦。”
张叮叮连忙叫住她：“哎嘉嘉你去哪儿？”
郑嘉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这时候要叫大师姐，知道吗？”
到最后也没告诉张叮叮，她到底要去哪儿。
昨天晚上孟和那番“二十分钟理论”，让郑嘉稍微有点失眠，她无法否认，的确有时候会沉浸在一个行当里太久了，有点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皮影的感觉。
或是对皮影戏实在太熟悉了，形成了一些无法扭转的刻板印象，这和她想要推陈出新的想法多少有些相悖。
在皮影人制作过程中，过稿是方仕秦，也就是传给郑嘉的独门绝艺。
郑嘉最擅长的过稿，是用笔刀把画稿在牛皮上拓下来，就跟画画一样——当然，这必须建立在画稿的基础上。
接下来的环节是镂刻。
郑嘉当然会，但不算太会，或者说，后天努力能到达的极限，她已经完成了，但这和有先天优势并且后天还足够努力的人相比，多少还是有些距离的。
她心里的那个梦想，需要更多人来一起完成。
等郑嘉出来的时候，孟和已经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了。
他看到郑嘉出来，就问了一句：“拜师礼行过了？”
“你都起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
“还不到方老先生大宴宾客的时候。”
他指的大概是最后上演一出皮影戏，来昭告天下，方氏皮影戏找到了新的接班人。
郑嘉笑了笑：“我以为你也有这个想法。”
“我是对人感兴趣，并不是对皮影人。”
不管对什么人感兴趣，只要是感兴趣，就行。
郑嘉挑眉问他：“昨天晚上特意跟我科普那个理论，想必还有后招，怎么，孟导又接新团了？”
“在找到真正热爱的事业之前，这也算是一个可以开眼看世界的途径，”孟和并不否认，“华县感不感兴趣？”
华县。
这对郑嘉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皮影戏行内有一句古话：中国皮影之最在陕西，陕西皮影之最在华县。
陕西皮影历史悠久，流派纷呈，争相斗艳，其中尤以华县皮影令人瞩目。可以说华县皮影在国内外皮影史上的地位，近似于秦始皇兵马俑在中外考古史上的地位。
可郑嘉居然真的没有去过。
“你这趟带团是去华县？”
“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站。”
郑嘉眯起眼睛问他：“可你不是说，真正需要给自己喘息时间的情况下，是需要逃离工作氛围的吗？”
“你是因为从事皮影戏工作，才喜欢皮影戏，还是因为喜欢皮影戏，所以才选择了从事皮影戏相关工作？”
这真是个好问题。
孟和仿佛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胸有成竹地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跳脱工作身份，单纯以自己的爱好去接触，或许可以给你带来全新的灵感和收获。”
真是足够诱人呢。
然而郑嘉斩钉截铁地摇头：“不感兴趣。”
说完就要往外走。
孟和很快跟上来：“开玩笑？”
“这时候有什么必要和你开玩笑？”
孟和太了解她了，昨天那个理论大概率并没有说服她，反而勾起了她的胜负欲。
于是他只能提前揭秘：“这趟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客人，他叫朱迪。”
听上去不确定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名字。
而且这个人郑嘉也并不认识。
孟和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郑嘉及时顿住了脚步。
“你还挺会，”郑嘉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去找他？”
“当然是……”孟和笑起来，“方老先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