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谁？就是那个自然灾害防治处的处长，叫什么狗屁名字，我现在还没记住。叫祝...祝什么？哦，对了，祝显晋，老娘看他应该叫祝显摆,完全就是一副官老爷的做派。我好歹也是副厅级的副市长，手中掌管大大小小七个部门，就连市长孙连承也没敢像那家伙一样训我。”
唐妙锦骂着脏话的同时，又吐了一口粘痰：“今儿我算是把前半辈子没受过的窝囊气，全受了。”
陈凡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劝慰对方心宽，那完全是雷没劈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的滋味。
唯一安慰人的方式，就是跟着对方一起骂，一起吐槽。
虽然体制内,要谨言慎行，忌讳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但唐妙锦就差把人家祖坟扒出来踩上两脚，他跟着骂上两句，给唐妙锦出出气，也并无丝毫不妥。
只有等到对方的气消了，气散了，才能谈正事儿。
陈凡跟着吐槽了一路,在回到家的时候，他见唐妙锦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好奇问道：“姐，究竟咋回事？那个混账东西是怎么招惹你了？”
“别提了。”
唐妙锦不好气道：“今儿上午我在电视台配合宣传部门的同事做消防宣传知识，在接到我们市政府秘书长的电话，得知省应急管理厅的自然灾害防治处派人下来做检查，我就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节目都还没录制完呢。没想到刚一见面，那个姓祝的就好一阵阴阳怪气，责怪我迟到，让他久等了，还说他早就到我们市委市政府门口了，居然没人接待他。我嘈...他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哪怕是下了高速给我打电话，我也能有一个准备...”
随后，唐妙锦便将今天下午的糟心事儿说了一遍，陈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添油加醋，不过他听得出来，对方绝对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
因为前段时间，应急的物质刚刚更换过一批，日期非常的新，是今年五月份出厂的。
祝显晋居然阴阳怪气，怀疑唐妙锦频繁更新应急物质，是不是吃了回扣，从中牟利。
这句话一出，唐妙锦险些没跟他当场打一架，要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她恐怕当场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种平白无故，直接往人家脑袋上扣屎盆子的事儿，的确非常的欠妥。
陈凡听唐妙锦说这事儿的时候，十分纳闷儿对方的脑袋是不是缺根筋？
应急物质的更换，不是有条例可寻的吗？
而且祝显晋下来的目的，是为了查阅应急物质是否完备、完善、充足即可，就算吃了回扣，这事儿是他能查的吗？
纪委是干啥的？
市财政没有提前做预算？没有对比过市场价格？就贸贸然的拨款？
对方完全就是拿一根鸡毛当令箭，而且管得还有点儿宽。
“明天郭书记和他见面，互相交流的事儿，他怎么说？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陈凡身为秘书，自然处处要为自己的老板考虑。
唐妙锦轻哼一声：“小凡，当姐姐的也是提醒你一句，要不...把这事儿踢给孙连承市长吧，反正这一摊子事儿是政务，不是党务，郭书记不管，也说得过去，别给郭书记找不痛快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一个小小的副处长，敢怼正厅级的市委书记？”
陈凡意外道。
唐妙锦咳嗽了一声：“谁知道呢？人家手中拿着省政府的令牌，估计还真不把咱们这些地方官放在眼里。”
“这事儿，我...”
陈凡的话还没说完，孙连承的秘书史如文就打来了电话。
“姐，史如文给我打电话了，我接一下。”
陈凡立即说明情况。
唐妙锦提醒道：“他估计也听说了今天的事情，肯定是来踢皮球的，你长几个心眼，别被他给坑了。”
陈凡果断应了一声，在挂断唐妙锦的电话后，立即接起史如文的电话：“史老哥，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吗？”
“陈老弟，听说你陪郭书记去下面开会，已经回来了，现在忙吗？”
史如文笑嘻嘻的询问道。
陈凡笑了笑：“正准备洗漱了。”
“那好，我跟你商量点儿事情。”
史如文依旧是那般的和颜悦色：“我听说今天省应急管理厅下辖的自然灾害防治处派人下来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凡便打断道：“史老哥，你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郭书记今天下午就知道了，他告诉我，一定要让市政府做好接待和交流工作，一定要积极善于听从对方的指示和安排，全力配合，做好应急设施的全面检查和抗震避灾的演练。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可容不得丝毫的马虎。”
史如文重重的啊了一声：“陈老弟，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明天孙市长一大早就要去景雄新区，时间上真的安排不过来。所以我特意打电话来跟你商量一下，看看郭书记是否能抽出时间来，陪同省里下来的几位干部同志交流？而且我也听说了，郭书记似乎明天中午准备接见对方？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我们市政府这边一定全力配合。”
他一副犯难的语气，接着道：“你也知道，对方压根就没打招呼，突然就来了，我们连一个提前做准备的机会都没有。但凡他提前一天说一声，我们市政府这边的时间安排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好嘛，这是属于互相挖坑了。
“这事儿还真不凑巧，郭书记有了临时安排，没时间呀。”
陈凡撇了撇嘴，既然你要耍无赖，那我也不客气了：“史老哥，这事儿本来就属于政务，跟我们市委不搭边吧？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史老哥不便多言？市委书记日理万机，真抽不开身。你看要不这样，明天一大早，你给孙市长的日程安排挪一下，也就挪半个小时而已，挤一挤，肯定能挤出来的。说一句不好听的，你总不能让市委书记挤时间忙你们市政府的政务吧？”
陈凡最后这句话，有点儿以势压人的感觉。
“陈老弟，我看是唐妙锦副市长提前给你打过电话吧？哎哟，头疼哟。”
史如文见劝不过陈凡，只能无奈选择摊牌。
陈凡也不装了：“史老哥，这事儿本来就属于政务，我们市委这边有心想要帮忙，但...”
“行了行了，啥政务党务的？以前可没见你们分那么清，有政务上的重大事件，还不是大家坐一起商量的？”
史如文难得抱怨了一句。
其实在国内的政治体系就这样，别看市委书记和市长是平级，但市委书记这个一把手几乎是总揽当地所有。
就比如开常委会，首座的位置，市长能坐？
其实这也间接表明二人的地位差距，虽然很微妙，但两者的权重比可是非常的大。
陈凡挠了挠脑袋：“省里派人下来检查，如果市委书记和市长都不露面接待，说不过去。”
“不是还有一个三把手吗？”
史如文鸡贼道。
隔着电话，陈凡都能感受到史如文的模样有多奸恶。
史如文继续道：“这样，我有赵一年副书记秘书程尤的电话，我给他打。但前提是，你一定要一口咬定，是郭书记让赵副书记去接待的。”
“这样坑他，不好吧？”
陈凡坏坏一笑，嘴上却说着不要。
他记得赵一年当初为了获得郭景耀的支持，推荐马科易上任益华区的区长，居然捏造伪证来陷害秦俊义。
这事儿虽然事后郭景耀并没有过多提及，因为他不想将同志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只是事后找赵一年聊过一次，简单的敲打了一下而已。
可这笔账，陈凡一直都记在小本本上，没有忘记。
“有啥不好的？他身为市委副书记，自然可以代表市委接见省里派来的调查员。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打电话，不用你为难。”
史如文嘟囔着。
陈凡却有些为难，郭景耀身为市委书记，首先要搞好内部团结，如此坑自己的同志，难免不太好。
“先不着急，我跟郭书记透个风吧。”
陈凡还是比较谨小慎微的。
在挂断电话后，他并没有给郭景耀打去电话，而是给常剑锋打了过去，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下。
常剑锋闻言后，厉声道：“小凡，这事儿别把赵一年副书记牵扯进来，交给我吧，我明天代表市委去与那位祝显晋副处长交流一下。”
“秘书长，对方挺难缠的，你确定要去？”
陈凡犯难道。
常剑锋直言道：“我大概知道对方的意图，这事儿就先这样，不要对外宣传。你告诫史如文，让他收起那点儿花花肠子，别整那些没用的。”
在挂断电话后，陈凡心中嘀咕着，常剑锋知道对方的意图？
他顿时豁然开朗，难不成对方是在变相的索要好处？
随即，他给史如文打去电话，中止计划后，便洗漱完躺在床上，心中琢磨着这件事情。
本来他的思绪挺混乱的，理不清头绪，只认定对方是在索要好处。
可是他将地震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再结合唐妙锦的反应，他的脑海中崩出一个很毛骨悚然的念头。
唐妙锦给她打电话，歇斯底里的一通抱怨，似乎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郭景耀和祝显晋见面。
同时又放出风声，让孙连承有所警觉，也不愿意主动跟祝显晋见面。
“难道我这个好姐姐，布这么大一个局，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想到此处的时候，陈凡已经汗流浃背，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自己这个姐姐，心机好深，亏得他刚刚还跟对方一起吐槽祝显晋。
他本想要给唐妙锦打一个电话问问，如果真的犯了错，及时找郭书记认错道歉，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可他好几次拿起手机，都鼓不起勇气来打这个电话。
他生怕自己是想多了。
“哎，头疼呀，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能犯错误，触碰高压红线，否则就连郭书记都保不住你。”
陈凡望着天花板，脑袋中思绪万千，迟迟没有睡意。
虽然他成为市委书记的秘书后，交下了不少高阶层的朋友，但真心的朋友却是少之又少。
唐妙锦是真心将他当做自己人来关心，他也挺喜欢这个时常勉励自己的姐姐，所以他是真不希望对方出事。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二天上午，常剑锋火急火燎的找到郭景耀，两人在办公室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郭景耀直接让陈凡联系唐妙锦，让唐妙锦立即过来。
陈凡有预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