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
婉晴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身边早不见了梁霁风的身影。
她穿好衣服起，准备去盥洗室洗漱，走过露台到时候抬眼便看见了坐在外面抽烟的梁霁风。
他穿着藏蓝色睡袍，身子斜斜靠着栏杆，一点猩红夹在指间，淡蓝色烟雾缭绕着他的脸庞，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婉晴站在他身后观察了片刻，而后朝他走去，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闷闷地发问：“老公，你怎么了？”
梁霁风摁灭手中烟，握住她的手转身过来将她抱进怀中，目光却依旧望着远处，嗓音淡淡道：“没什么，醒来睡不着就来吹吹风。”
婉晴的脸贴着他的胸膛，稍稍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盛满盈盈之水，仿佛能看穿他那双沉黑双眸里隐藏着故事跟情绪。
梁霁风低头看着她这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心里不由好笑，唇角慢慢展开笑容，低头抵住她的额，手掌在她后背抚摸：“别担心，我没事，就是睡不着了而已。”
“我们说过不要隐瞒对方的，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压力大，但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会支持你的决定，但是前提是我们不要分开。”
婉晴像是能够感应到他内心的变化，先发制人地堵住他的话。
梁霁风捧着她的脸点点头，“好。”
天亮后他们一起下楼出门锻炼，慢跑了五公里之后返回别墅，又自己动手做起了早餐。
趁着梁霁风煮意面的时间，婉晴回去于是洗了个澡，等她出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貌似一直在震动。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看，那是梁霁风的手，上面显示着一个英文字母“X”。
才刚要捡起来，电话已经挂断，上面显示有十个未接来电，加上几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似乎刚发过来，能看到部分文字：“什么时候做？”
结合梁霁风前后的异常，加上自己自那天被唐鑫龙一番话语刺激后的连锁反应，她心中难免不会产生怀疑，隐隐感觉这是梁霁风背地里跟人约定好了什么事情。
她拿着手机去厨房要交给梁霁风，电话又一次拨打了过来。
梁霁风正端着调制好酱料的两份意面放在餐桌上，眼睛看着婉晴，“帮我接。”
婉晴看向他，眼中有确认的意思，梁霁风笑着凑近，对她点点头：“接吧。”
婉晴的拇指划过屏幕，而后把手机贴在他耳边。
“梁老板，你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上次说好的事情怎么样了？”里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梁霁风的眼睛盯着婉晴没动，只是对着手机说：“急什么，还能少了你那份不成？”
“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再不抓紧的话……”
“别那么多废话，有事也是个高的来顶，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梁霁风边说边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送到婉晴嘴边。
婉晴自然地张嘴接起，注意力依旧在他手机上。
梁霁风挂了电话，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后从她手中带走了手机，指了指卧室方向，示意自己要去洗个澡。
婉晴点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梁霁风直接进了书房，解锁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梁霁风都很忙，大多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罗震跟阿城还有小方几个人有时候也会过来，他们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倒不是避忌她，只是婉晴自己不愿意凑热闹，她既然说了相信他就应该放手的。
只是中间偶尔她会给他们送些吃的喝的进去，有男人在的地方难免有烟味，不过，梁霁风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倒也不会主动抽烟。
他们会齐齐喊她太太，跟她说些客套话，这让婉晴心里有些好笑。不由想起在鹤城上高中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跟在他身边，心中战战兢兢，因为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忐忑不安。
可她大抵是一早就习惯了那样的模式，而他也喜欢将她金屋藏娇，却又忍不住带着兄弟们展露自己的成果，时不时地唤着她端茶送水。
时光荏苒，过去的十几年就像是一本封印的相册，她不愿意取打开，但是生活中总会有重现的时刻。
她像是回到那个少女时期的自己，站在性格阴狠，手段毒辣的梁四爷身边，每天伴君如伴虎。
每每听见他那般兄弟们的调侃，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望向梁霁风，而他的眼睛里也只有自己，那是在给她肯定的答复。
于是，她跨越时间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用心理医生教她的方法与十几年前的自己对话。
少女时期的婉晴说：“你恨他吗？”
“有过。”现在的她回答。
“什么时候？把你心中的苦恼说出来。”
“这些天里我一直在做噩恶梦，梦里有爸爸妈妈，还有那位我来不及叫一声爸爸的流浪汉，甚至还有张老师的老公，黄英老师，于梦等等这些曾经跟我有过交集的人。”
“我听见妈妈的笑和哭，在我印象里其实很少见到，因为她很美，一直都是个优雅高贵的美人，可是在梦里她是那么绝望和痛苦，她哭声跟笑声里透着嘲讽，得意，甚至还有疯狂。”
她边说边流泪，少女婉晴给她递来纸巾，她接起来擦拭。
“那天，她笑完了朝我走来，拉着我的手问我，‘柯柯，你为什么要跟害死你爸妈的人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们之间差一点就是亲兄妹啊。’妈妈的话将我惊出一身汗，她说的是真的，这一点梁霁风也曾说过的，她跟梁霁风的父亲一直都有男女关系，他们甚至不避讳，让世人都知道，我印象里也有一个爸爸除外的男人，经常出现在我跟妈妈是身边，他总是摸着我的头说，‘长得真漂亮，跟叔叔回家好不好？’我那时候不懂，不懂他跟妈妈那是在偷情，他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我为何要成为他们之间助纣为虐的帮凶？”
“没有人能懂我的心情跟立场，就像是那十几年的人生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直被人装在一间玻璃花房内隔离起来，没有自己思想跟判断能力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