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停住动作,回头看他。
梁霁风走近她身后。
男人馥郁的气息逼近,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
他呼吸沉重,低沉道:“梁婉晴,那些事,你能不能忘了?”
她感觉得到他炽热的体温和浓郁的气息,在他即将要抱上她的时刻,她拍住他的手背,轻叹一声:“梁霁风,那就往前走吧。”
话虽如此,可是实际上,她依旧难以克服。
他再次与她同床而卧,只是才一开始想要与她亲近,便惹来她浑身僵硬战栗,下意识地躲避。
他的手跟着僵在那里,半天无法更进一步。
最后只能讪讪收回,看着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背对着自己,离得远远的。
他哑然道:“放心睡吧,我不动你。”
夜半时分,她在梦魇中主动转入他的怀抱,将他紧紧搂住,双手双脚自然地圈住他的身子。
梁霁风还来不及欣喜地回应,便听见她的哭泣:“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我不要,我要走,你放过我吧……”
而他,只能僵硬着身子,手掌悬在她后背,半天后缓缓落下,轻轻拍打。
像她小时候那样安抚她:“没事了,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他怀中,又立即停止哭泣,像躲避瘟疫般弹开,缩回原来的位置,躲开他,保持疏离。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梁霁风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会激发她内心的母爱,让她转移注意力。
然而,她疯狂的时候甚至开始拍打自己的肚子,手中有硬物都要戳自己的肚子,就连胎动都能让她发疯地哭泣。
梁霁风请来了专家医疗团队,让他们对她进行干预治疗。
然而,只要他一出现,她就永远那样,没办法面对。
甚至中途有一次还见了红,吓得梁霁风好几天不敢合眼,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守候。
魏敏芝看着相互折磨的两个人忍不住哽咽劝慰:
“阿风,婉晴这姑娘被你绑了这么久也着实可怜,她要是真的想跟你早就转变心性了,你看她讨厌你,甚至连孩子都不愿意要,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道坎,她若是没办法接受,这就是把她逼上了绝路,到时候你是鸡飞蛋打,怎么都要痛苦,倒不如放她离开,送她去国外治疗读书都好,等到三五年之后,这事情慢慢淡忘了,也许她就能够接受了。”
梁霁风很认可魏敏芝的话,可是真的让他放手他能做到吗?
不要说三五年,哪怕三五个月他都不敢啊。
他知道她会走掉,会躲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愿意回头。
而他,只是个自私的混蛋,宁可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慢慢枯萎,也不想松开她的手半分。
“梁婉晴,忘了那些不愉快好吗?你摸摸看,这里面是我们的孩子,他在动,他能听见你说话,你好好看看他好不好?我们的将来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梁霁风一次次地跪在她床边哀求她。
婉晴双眼里只有嘲讽和冷漠,嘴里应着好,可当他贴上她身体的时候,她依旧僵硬无比,甚至止不住地干呕和流泪。
他被她彻底击溃,问她要怎么样才肯原谅?
婉晴指了指肚子,“我不要他,你帮我做了他吧。”
梁霁风疯了一样地抽了自己的耳光,最后跪在她面前说:“梁婉晴,你行,我答应你,生下孩子你就可以走了。”
婉晴看着他平淡地笑,眼角却溢出了泪水,“你说话算数吗?”
“这次我说话算话,你这么狠心,自己孩子都容不下,我也不会再挽留你。”
男人双目通红,声音哽咽痛苦,令门外的菲姨都禁不住动容。
婉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你发誓!”
“梁婉晴,你真够狠,我发誓,我要是再去找你就是贱种!”
孕后期的时候,梁霁风只能让医生将她控制在床上,以免发生意外。
次年的元月,从未下雪的鹤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流。
已经到了零下几度,早晚都是结冰状态。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次寒流,给婉晴带来了机遇。
因为岛上的温度更低,湿气又重,十分不适宜养胎生产,医生建议转回市区。
梁霁风只能将婉晴转移回到了原来的别墅岭南公馆。
婉晴的预产期原本在2月初。
过完圣诞后,梁霁风就打算居家办公,全心全意陪着婉晴,等候生产。
结果元旦过后,因为东/南亚的生意出了事,非得要他出面。
于是,梁霁风在咨询过魏敏芝婉晴的身体状况后,临时飞了泰/国,再准备去趟俄/罗斯,紧赶慢赶准备在元月底回来。
结果在1月20号这天早上,婉晴的羊水便破了。
菲姨慌了神,打给梁霁风的时候,他正与人在谈判桌上谈生意。
他哪里还有心思谈判,直接甩了人,立马返回鹤城。
同时让魏敏芝立马带着团队上门,由小钢炮带着保镖团,守住整幢别墅。
婉晴在阵痛中一次次几乎晕厥死去。
反复折腾了近乎六七个小时,宫口还只开了三指。
见她如此痛苦,魏敏芝给她打了催产针助产。
宫口开到十指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梁霁风回到的时候,孩子刚好呱呱坠地。
婉晴生的是个儿子,梁霁风取名嘉煜。
一个月后。
岭南公馆里发生了一起失火。
据悉,那场火灾是有人设计报复所为。
而婉晴也从此下落不明。
梁霁风自此之后,颓废不堪了好长一段时间。
醉生梦死地饮酒,甚至几次进医院洗胃。
大概过了一个月后,他仿若重生般归来。
之后不论去哪里,除了工作外的时间,手中基本都是抱着个奶娃娃。
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长得眉清目秀,皮肤雪白,眉宇间无处不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见过的人都说长得太好看,只是不敢说像妈妈。
梁霁风从一开始的不敢到后来的驾轻就熟,每一次抱着梁嘉煜就像是获得能量。
喂奶、换尿布、拍嗝、洗澡,甚至讲故事。
只要有时间,他总是亲力亲为地为儿子,为那个女人不要的孩子给与自己的爱意。
他总是不相信那个女人真的能够这样狠心。
狠心到不接受他就算,就连自己生下的孩子都不要。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他看着怀中有着跟梁婉晴一模一样澈黑透亮大眼睛的儿子,陷入沉思。
小家伙一天天地长大,用小手攀着奶瓶,哼哧哼哧地用力吸奶。
他竟然看得眼角湿润,心底软的不行。
却狠狠地说:梁婉晴,你可真够狠的,咱们等着瞧!
*
三年后。
岭南公馆的主卧室内。
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响起。
男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眉毛拧得很紧,似乎与梦里的人和事有关。
翻身摸到手机,随手关掉闹铃,握住手机揿灭屏幕放下。
麦色的遒劲手臂搭在白色的蚕丝被上,随着动作,露出性感的锁骨,以及精壮的胸膛。
浓密睫毛颤动几下,眼眸半开半阖,翻身躺平,望着天花板上的浩瀚星空,思绪飘得甚远。
突然间一个激灵,后背不由笼上一层密汗,深吸一口气,掀开薄被视线往下,不由叹息一声:“你老母的……”
男人精致的五官染上了凛冽的寒意,手臂不由往下探入。
随着动作,他的眉心拧的更紧,沉黑的眸子里尽是惺忪。
金色晨光从落地窗照入,浸染了白色纱幔,透进来的光柔和晕黄。
这里依旧保留着三年前的模样,枕头里有荞麦和薰衣草白菊茶包,淡淡的清香萦绕鼻息。
这种习惯显然不是他的,可他已然深入骨髓,还是她在这里时的模样。
梁霁风闭上眼,两片浓黑鸦羽遮盖住深邃眼窝,紧抿的唇线绷成直线,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后再次叹息。
被子里的手松了力道,浑身松懈下来,没有了梦境里那女人在怀中的白皙柔软和馨香,整个人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不由嗤笑一声,自己这他妈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气候影响,春天来了,近期梦里总会梦到她,每每都会跟着有反应,都这个年纪了,搞得愣头青似的,好不恼人。
倏地翻身起来,将身后枕头一把抓起,抛至窗边弹回落在地毯上,随后下地去了浴室冲澡。
相隔半小时后,隔壁儿童房内响起了悦耳的儿歌铃声:
“两个小娃娃呀,正在打电话呀,喂喂喂,你在哪里呀?哎哎哎,我在幼儿园……”
乌黑毛绒的浑圆小脑袋,正从下铺的儿童小床的睡袋里面探了出来。
一只白皙小胖手在空中比划几下,两只黑漆漆的圆眼睛,盯着对面书桌上的智能设备,口里嘟囔着:“小爱同学……”
智能设备停止了吵闹的音乐,发出一声柔和甜美的女声:
“主人,早上好,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小爱同学,请问,今天会下雪吗?”
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灵活地从睡袋中钻了出来。
边说边双脚着地,赤脚踩着橙黄的实木地板。
噔噔噔地跑向飘窗,双手攀上飘窗上的沙发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