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一道闪电划破海边的夜空。
照亮了凌乱不堪的码头，犹如打开地狱之门，张牙舞爪的鬼怪在眼前飞舞。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雷震耳欲聋，咸湿的海风簌簌刮过人的脸庞。
章天水吐出一口浓浓烟雾，双眸隔着烟雾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肖维安浑身透着一股狠戾阴鸷，甚至带着浓浓杀气。
那是这个年纪的棱角分明与嫉恶如仇的模样，但又有着一股上位者的冷煞，这是从小就跟在他们章家氛围里浸染出来的，即便是非血亲也能耳濡目染地形成。
所以，他并不打算将儿子鑫鑫放在身边成长。
一开始就计划将他们母子送出国的，然后自己再慢慢收手退居幕后，他自己不是好人，也不指望孩子能有什么正果。
可是余菲菲是个好人，还是个好女人，他相信她有能力把儿子教育好，哪怕他不在了。
只是这些肖想很可能只是一个想法，终究不会得到实现，但也不至于悲观落魄到完全没有希望。
他敢来赴约就已经料定了对方的出手方式，甚至还有些期待这一次的揭穿中能发现多少叛徒在自己身边潜伏。
他要一个个拔出来，将他们严刑拷打到屈服，到求饶。
不等肖维安面上的青筋完全显露出来，章天水收回视线，弹走了手中雪茄积攒的灰烬，声音裹挟着尼古丁在海风中分散，有些飘忽又很沉重：
“肖美云不是你妈，同样的，我也不是你爸爸，我们之间也毫无血缘关系，之所以不揭穿，就是想要利用这层关系来迷惑外人而已。”
肖维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的脸，他自己也是个男人，虽然还不及这个老男人这般城府深沉。
可他终究还是被感情控制着，哪怕经历过种种考验，甚至被肖遥关在笼子里跟藏獒一起过夜，即便害怕得尿裤子，一直瑟瑟发抖地防备，可最终还是没能亲手宰杀那只眼中冒着绿光的藏獒。
这是肖遥对他很不看好的一点，说他没有血性，不够狠辣，终究会害了自己，最后是拉着他的手亲手刺死那只藏獒的，原来那只藏獒是只母的，肚子里还有五只小藏獒。
看着血淋淋的场面，他忍不住呕吐，被肖遥抽耳光，骂他孬种。
那时候他就恨自己为何不能像章天水一样狠一点。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了，原来他根本不是他的种。
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下来，将他的身体击碎，只要稍稍一动就会成为碎片，他脚步沉重，仍旧支撑着身体，可是却在看清楚男人的容颜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一步。
这是个坚守近二十二年的秘密，过去他养着他十余年，已经逐渐习惯，倒也觉得无所谓，直到他消失，带来的消息说是死于爆炸的船舱，或者喂了鲨鱼，这些都不能激起他内心的涟漪，仅有的只有片刻的联想，会让人去处理他的后事。
这是他的人性，是个没有温度跟情感的杀人机器该有的特征。
不过，真的面对少年说出真相的时候，他要会有少许的艰涩，有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被他亲自戳破后的掩饰便是强作镇定地吸烟，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肖维安并没有说话，他骨子里的叛逆是与生俱来的，也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极端反应，当情绪逐渐膨胀到撑爆整个胸腔要爆炸的时候，他的表情反而从冷漠变得可笑，最后变得狰狞可怖，一层层地在那张年轻脸庞上展现。
“当然，你的确不是我爹，你有当过一天爹的样子吗？”
肖维安笑着说出这句话，脑子里的画面不断拼凑。
答案是肯定的，章天水确实没有当过他一天的爹。
自他懂事起，他便从来没有见过章天水对他有过一次笑脸，即便他从肖美云那里得到了无尽是爱跟期望，让他活得趾高气昂，与同龄人比起来就是个十足的贵族小少爷。
他有着船王外孙的头衔，有着鸿帮教父之子的高位证明，在哪里都是让人敬仰跟膜拜的对象，哪怕那些人并不见得是真心的，可是当权者最高，现实中就是如此，他是是他们的后代，自然享受着这些光环，即便不是正面的，那又如何？
肖美云对近乎溺爱的教育，让他在外随便可以践踏别人的自尊，无所谓地享受各种资源，即便他并不像他们所期盼的那样聪明，可一点也不耽误他拿到第一名的奖项，暗箱操作这种东西他从小就懂。
在外面他享受着章天水儿子，船王孙子的特权，可是只有在家里他才知道，他的父亲章天水从来都不会抱他，就连跟他母亲同桌用餐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提会对他嘘寒问暖，甚至还辅导功课，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他也曾好奇问过肖美云这是为何，一开始肖美云还会找理由替他开脱说他太忙顾不上家里。
后来随着他年龄越大，就知道得越多，原来章天水常年不会回家并不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是单纯的不想回有肖美云跟他在的那个家里，肖美云跟章天水之间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恩爱，他经常听见肖美云哭，甚至还会苦苦哀求章天水留下来陪陪她跟孩子。
直到后来看到章天水包养其他女人的新闻，他偷偷跟踪章天水去了他养的一个学生妹的别墅，见到了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那时候他心里的信念彻底坍塌了。
肖美云也知晓了那个女孩的存在，甚至以对方存心谋害她儿子为由，直接带人上门去把人给绑了带走，在章家祠堂请求家族长老们处置。
那些长老们迫于船王的压力，自然是要给这个正室长脸，直接让人在祠堂上演一场掌掴棍丈戏码。
活生生地将女学生打得只剩一口气，章天水当时就在祠堂外面观看了整件事情经过。
他看见那女孩瞪大眼睛，躺在地上孱弱地挣扎，被人摁住手脚承受折磨，最后下体淌血，面色煞白到奄奄一息，那些长老们才算作罢。
那些人就那样把女孩关在祠堂里面扬长而去，再也无人问津躺在血泊里的女孩。
那个场景不断地盘旋在肖维安脑海中，他心里总有一些隐隐不安。
终于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偷偷溜出房间去看女孩。
结果等他溜进去一看，女孩早就断了气，吓得他哭着喊妈妈。
肖美云知道后连夜让人将女孩火化后埋在乱葬岗。
等到章天水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什么踪迹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