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又陷入了沉寂。
呆小酒不明状况，却也隐约猜到几分。
他有些担心，看向秦枫侧脸，瞥见他深锁的眉宇，心疼不已。
她有些鄙视自己，在他不回家的时候，竟在心里一遍遍骂他。
可她不知道，在那些日子里，他都经历了怎样的悲伤，纠结和无助。
伸手，碰了碰他。
秦枫没回头看她，却反手紧握着她，手心里的茧子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他在安抚她。
“奶奶，您，您想开些，一切都会好的。”
到底，是秦枫先开了口。
他最见不得奶奶难受。
话落，奶奶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他，却是对着他笑笑。
而后，转看着秦泽，“阿泽，你过来。”
秦泽过去，坐在她旁边，扶着她，“奶奶，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您。”
“阿泽，一切按照相应的程序走。错了就是错了，不管过去多久，该受的惩罚就不能逃脱。”
“你们兄弟俩能为奶奶想，奶奶已经很满足了。不愧是我儿秦千的儿子，胸襟宽广，奶奶很欣慰。”
老太太提起已逝的儿子，眼睛不禁湿润。
当年，老太太是唯一支持秦千的人。
无论是他选择科研，还是选择单懿，最后选择离开秦家。
老太太自始至终都是支持他的决定的。
在老太太心里，无论是走那条路的秦千，都是她的儿子，只要能干出一番事业来，都是她的骄傲。
可到底，她也没能帮到儿子多少，最后，竟间接害死了他。
“阿泽，奶奶最对不住的人，是你。当年，是奶奶偏袒你爸爸，为了让他顺遂，才建议把你带回秦家。”
“把你从父母身边抢走的人，是奶奶。是奶奶让你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家庭的温暖。”
“奶奶对不起你。”
秦泽刚刚出生的时候，正值秦千事业的开端。
有妻儿要养，一边又要投入研究，还遭受了老爷子的打击，那段时间，秦千都是在煎熬。
老太太怎么忍心看着自己儿子受苦受累?
便让人悄悄接济他们，钱却被单懿给退了回去。
老太太看着儿子一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心里那个难受啊，如虫子在啃咬。
却又劝不动老爷子，最后，迫于无奈，才提出，用孙子来交换的建议。
就是把秦泽带回秦家，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交换条件是，老爷子放弃打击秦千。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若是老太太没有偏袒儿子，或许最后，他们也不会死。
在秦泽被抱回秦家后，单懿因为思子心切，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好在有娘家父母照顾，秦千才能心无旁骛的专注于科研。
于是，当他们生活好转以后，夫妻二人才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要是第二个孩子只是个女儿，那也没事。
坏就坏在，那是个男孩。
渐渐懂事的秦泽，因为天赋异禀，很得老爷子喜欢。
他按照老爷子的要求，把每一项任务都完美完成。
一以此为条件，换一周回家见父母和弟弟一次。
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自然秦千夫妇心里有愧，对他很好。
每周一次的家庭团聚，都是温馨幸福的。
这样的温暖，也让从小被严苛对待的秦泽贪恋。
老爷子看出苗头不对，生怕这样下去，秦泽也会野，便强制限制了他的自由。
这为之后，老爷子的预谋埋下了伏笔。
秦泽都会去找奶奶，让奶奶把家人接回来陪他玩。
奶奶心疼他，也都会尽量满足他的心愿。
而那次，也是如此。
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最后那一次，是老爷子要求的，而非秦泽。
老太太当时也没起疑心，便照做了。
却不想，害死了儿子一家。
更让她难过的是，老爷子的冷漠无情。
为了所谓秦氏的稳定，必须除掉生性野蛮的单懿和心机重的秦枫。
“奶奶，不怪您。若照您那么说，我才是害死爸妈的罪魁祸首。”
秦泽也想过，若是自己能够冷漠无情，不贪恋已经不输于他的家的温暖，父母的爱，弟弟的崇拜。
是否，也可以避免这一场灾难。
可答案，谁也不知道。
或许连老爷子自己，都不敢确定，如果他们的假设都成立，是否会放单懿和秦枫一马。
人心就是这样，不是一般逻辑能够推算出来的。
善变，这才是人，尤其是老爷子这样的人。
“阿枫，你跟他说的那些话，奶奶都听到了。奶奶也对不住你，更对不起你妈妈。”
“秦氏，就该彻底消失，以后，你们要好好的。奶奶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们兄弟俩都好好的。”
秦泽握住奶奶的手，坚定回：“奶奶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而后，看向一旁始终有愧于他们，不敢看他们的老爷子。
老太太嘴唇颤了颤，终究，还是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言语。
摆了摆手，无力道：“罢了，论过错，我不比你少，如果你无情无义，那我也好不到哪去，助纣为虐。”
“也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既然脸面都被掀开，那就直接点吧！”
“那件事，会按照一般程序走，到底会怎样，我也不能保证。”
“但关于你我之间，我想，还是到此为止吧！回头，让落燮起草一份协议，签了字，咱就散了吧。”
“妈，您这是，都这把年纪了，事情也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难道您要让咱们秦家成为圈子里的笑话不成?”
倒是小姑姑先劝阻。
其实她的担忧也能理解，秦家到底是大家，突然之间，爆出老头老太太离婚。
这未免是笑话。
再说，之后要是老爷子被判刑，那秦家岂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虎毒不食子，而老爷子沾了。
老来享清福，老爷子却离婚了。
这得被笑话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强硬回：“难道你要我继续跟一个人面兽心的人绑在一起?”
“他秦淮安都不要脸到谋杀儿媳儿媳了，这个时候，就算我要面子，还留得住吗？”
小姑姑被堵得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老太太让女婿落燮去起草协议了，等了十几分钟，落燮便下来了。
将协议递交给老太太，一句话不说，就坐了回去。
老丈人和丈母娘闹离婚，这让他这个女婿能说什么？
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也不容许他多嘴。
老太太看了一眼，确定是按照自己意思来的，提笔，利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递给老爷子，他却盯着那份协议，半天也未动一下。
当他终于提笔，手却抖得难以自控。
老爷子落泪了。
在老伴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给他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真的错了。
最终，闭眼，在协议上画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