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科相识,是在学校的艺术节。
差不多两年没拿起画笔的她,只是个观众。
而江科,却是学校街舞社的新星。
哪怕后来跟江科闹崩,彼此之间只剩下尴尬,她却清晰的记得,那天的场景。
四月清风,梨花如雪。
华灯初上时,舞台灯一闪,黑衣,黑色口罩帽子加身,遮住了少年的五官,更显得神秘。
就那么一眼,冷知意被领舞少年的眼神吸引了。
炽热,渴望。
少年眼里燃烧着一种极度渴求的烈火。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少年的眼睛看。
第一次,她迫切地想要进入一个人的世界,去了解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不断,周围的观众也都嘶声惊呼,为台上的表演惊服。
冷知意的眼里,耳朵里,却都是少年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会说话,发出的音节,侵占了她的双耳。
那一刻,她早就被淹死的心,竟然剧烈的跳动着,因为那双眼睛。
就这样,她毫无寄托的生活开始有了新的期待。
她苦练了一周,找回了画画的感觉,成功加入了美术社。
那段时间,冷知意是戴着面具的。
在家里,她还是那个面带得体笑容的大小姐,乖巧懂事,从不忤逆爷爷跟父母。
甚至在他们年轻人的那个圈子里,她也只是知书达理的名媛淑女,对谁都和善,从不曾跟谁红过脸。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真实的自己。
只有在学校,每晚从美术社离开,悄悄跟在江科身后的那十几分钟,她是属于自己的。
她像是个猥琐的跟踪狂,自从那日艺术节后,便开始跟着江科。
说不清图什么,就是跟在他身后的那段时间里,她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一团火在烧。
热烈地渴望着某种东西,甚至可以忘掉现实的所有,感觉全世界就剩下他们俩,漫步在校园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妙。
每次他急匆匆的,赶在门禁之前回到宿舍,她都觉得不舍。
她贪恋着那十几分钟,贪心地想要拿起雕刻刀,把它定格在只有他们的时间点。
可现实总能把她的幻想打破。
跟了他半个多月,她于他,还是个陌生的存在,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思及此,冷知意都有一种心被刺穿的感觉,孤独到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会蜷缩在角落,整夜整夜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没过多久,她瘦了,也病了。
脸上的笑容,似洒了一层薄薄的霜,有种病美人的柔弱。
可似乎,没人发现,除了冷知泠和林慕阳。
其他人从没问过或关心过她。
她记得,那是暑假聚会。
秦枫搞得聚会,地点在“倾城”酒吧,当时灵市最奢华的酒吧。
年轻人玩乐,自然少不了酒。
她本来不想喝的,可,秉承着知书达礼的原则,她没拒绝。
不记得喝了多少,就只记得当时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不胜酒力,她已经薄醉。
撑着墙去了洗手间,伏在马桶上,吐得一塌糊涂。
不知是因为生理原因,还是真的难过,随着酒水出来的,还有她眼角的泪。
吐完,却依旧没有起来。
肩膀微微颤动,她咬着唇,在默然流泪。
“不能喝,又何必逞强?喝点水。”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慌乱的擦掉眼泪,缓了好久才站起来。
没接。
“谢谢!我很好!”
不做逗留,转身便出去洗手。
洗了把脸,刚抬头,却对上林慕阳怨怒的脸。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没想到你如此懦弱,连爱惜自己都不敢。”
他轻讽一笑,直接将矿泉水扔了,淡漠瞥她一眼,潇洒走了。
她没转身,只是盯着镜子里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毫无波澜。
她怯懦也好,愚蠢也罢,都跟他无关,更无需他来教训。
整理好自己,镜子里,只剩下笑容满面的她。
转身,大步出去,折回包间。
可突然,从左边包间跑出来一人,因为着急,直接撞倒了她,两人一起倒地。
她给当了垫背。
手肘磕在地上,许是破了皮,她感觉到一股湿意在袖子里蔓延。
还未来得及推开身上的人,包间里出来的人,就拽起了那人。
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人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惊愕抬头,却愣住了。
江科。
他竟然会在这里,而且……
目光扫了一眼抓住江科的人,是个穿着花里花哨,画着浓妆的大波浪女子。
低胸短裙,盛怒的脸有些狰狞。
“你小子,是不想混了?别又当又立的,要觉得你这副皮囊了不起,就别来啊。”
女人拍着江科的脸,没完没了的训斥。
而江科,唯唯诺诺的道歉。
冷知意呆愣着,毫无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江科他是……
惶恐不安,仿佛是有千万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一样。
女人终于解了气,夸了他一句“乖~”便把他带进去了。
关门的时候,还浮夸的挑了挑眉,“小姑娘,快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随着门合上,包间里,女人和少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声音也被隔绝。
但冷知意却被冻住一般,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深深的失望,围堵了她。
忍不住一阵恶心,失魂落魄冲回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的。
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甚至都找不到任何词汇来解释刚刚所看到的情景。
明明他们之间毫无关系,可她却感觉像是被爱人欺骗背叛一样,坠入了深渊。
头晕目眩的,两眼一抹黑,便晕了过去。
昏迷之际,她似乎听到了林慕阳生气咒骂的声音,也像是冷知泠紧张的叫喊声。
被塞进车里时,她迷迷糊糊抓紧了抱她的人的衣襟,“2413,江科。”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便彻底没了意识。
当她再醒来,是在凌晨。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她有些不适应的吸了吸鼻子。
撑着床,要坐起来,“都快营养不良了,你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