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薄弱的余晖洒进病房时,童心颜已经待了整整三个小时,一动不动,就呆坐在床沿。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苍白却略带青色的颜安安的脸。
脸上的血管似要爆出来一般,颧骨突出,瘦得跟骷髅一样。
她几次颤颤伸手过去,想要抚摸跟被安在她身上的脸一样的脸,却总也没有勇气落下去。
好似颜安安的脸像是毒,一沾上就会无可救药,她真的不敢。
紧咬着嘴唇,默然落泪。
哪怕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跟母亲相亲相爱的画面,单这样看着,她心都疼得快爆裂。
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要走,颜安安却突然醒了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有人,惊恐地瞪大双眼,而后害怕的颤抖,哆嗦着要挪动躲开她。
这反应,刺痛了童心颜。
没忍住,跪在地上,拉住了母亲跟枯木一样的手“妈,别害怕,你现在是安全的,你在医院里,没有坏人,你不会受伤的。”
她的解释并未能冲刷掉颜安安的恐惧,撑着起身,甩开她的手,直往后面躲。
“不要,不要,蛇,好多的蛇,不要,救命,救命……”
双手抱头,颤抖着哭泣。
童心颜不顾她的排斥,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妈妈,我是心颜,你的女儿。不要害怕,心颜会保护你,不会让坏人伤害你的。”
也不知颜安安是听进去什么,还是怎样,不再那么排斥她,窝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听着母亲绝望的哭声,童心颜的心也揪成一团,眼泪止不住的掉。
如果现在童天平就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撕碎他。
过了许久,颜安安慢慢缓过来,病房恢复了应有的宁静。
颜安安从她怀里出来,好奇的盯着她的脸看。
许是看得出那张脸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微微蹙眉,而后抬手摸自己的脸。
童心颜满心愧疚,哪怕整成母亲的样子,不是她自愿,可这会面对母亲,她还是有种小偷的感觉。
偷了母亲的脸,似乎也偷了她的身份。
“妈妈,对不起,是心颜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之前,童婉婉告诉她,她母亲应该还在人世的时候,她就该找回母亲的。
可她没有,在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之后,她就没再继续。
这会,愧疚压在她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颜安安不知为何,又泪流不止。
除了流泪,她一句话没说。
童心颜在医院里陪她吃过晚餐,又陪她默默坐了好久,直到颜安安入睡后,才离开。
当她给母亲掖被角时,好像听到了弱弱嘟囔的“对不起”。
声音很轻,又模糊,她不太确定,却红了眼眶。
轻轻离开,正好林慕阳过来找她,便去了他办公室。
“从阿姨身上最早的伤,可以推断,从你十岁那年开始,她就被童天平囚禁了。”
童心颜沉痛地捂住嘴,心疼得眩晕。
十岁,十五年。
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恨恨攥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却怎么也无法消除她内心的愧疚。
好似母亲的十多年的疼痛,都是她给的一样。
一想到过去十五年,她能光鲜地活着,沐浴着阳光,享受着除了恐惧之外的其他情绪,就觉得那是一种背叛。
她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却在母亲受尽折磨时,活得那样潇洒,那就是对母亲的背叛。
林慕阳绅士的给她递了纸巾,“阿姨意识模糊,却只记得痛苦,就,跟你之前那样。”
“我在想,等她再养养,找个机会,抹掉她所以的记忆,你觉得怎样?”
童心颜咬着手指,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使劲地点头。
“泽哥已经去金桐市了,他让我转告你,别担心,他会把童天平给你抓回来,让你好好照顾阿姨。”
终究,童心颜也没去金桐市。
每天都在医院陪颜安安,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
她只想用余下的岁月来弥补十五年的背叛,修补母亲陈旧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