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心情不好。他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他找了块儿地方坐下来，背对着她，开始想两个人的过往。他们的过往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风浪，虽然的确和一般的夫妻不太一样。
他记得他们刚开始在一起，是他为了报恩，可是现在呢？
秦疏问自己，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有点想不透了，但是总觉得和最开始不太一样了。
黎馥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在那里就着雨水草草洗了把脸，转过身就又成了平时的自己。
“你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她看着秦疏，神色平静，“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要和我离婚？”
秦疏听到这话有些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分开的那一天。
感情这两个字在他的世界里向来排的很远，很靠后，他整天都很忙碌，忙着生活忙着工作，像是个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人，呱呱坠地以后就和“自由”“感情”这种浪漫的字眼无缘了。
直到他遇到了黎馥。
但是从前他也没有想过这会带给他什么不一样，他只是顺其自然的这么过着而已。
而现在，这个人说她要走了，他自然就下意识的拒绝了这个可能。
或者说，他拒绝的是不在他意料之中的所有可能。
秦疏看了一眼黎馥，她的眼睛在这黑夜之中显得很亮，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
下意识的，他竟微微扭过了头去。
“怎么不说话？”黎馥轻声问。“我又不是在为难你，只是好奇罢了，有什么不可说的？”
“我明明已经决定要成全你和向紫薇了。”
秦疏猛地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他从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想他的。
“我没有……”他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和向紫薇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只是愧疚，你知道的，我欠她，我们家欠她。”
“而且，从前我也不够了解你，所以才对你不好。”
说到这儿，秦疏顿了顿，微微皱眉，像是有些痛苦的样子。
黎馥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么多话，除了拌嘴吵架以外。
她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说对向紫薇没有意思。
那他对谁有意思呢？
黎馥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了。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有些严肃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无论怎样都绝对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不喜欢你。”秦疏马上说。
空气立刻安静了下来。
说完以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到底说了多么让人误会的话。
于是他又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刚刚有些沉重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黎馥有些想笑。她还是*见到他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
但是她忍住了，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你的意思。”
秦疏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我也没有说你讨厌我。”黎馥又重新捡起话题。“而且，你也不能因为不讨厌一个人就和她结婚吧？”
他点了点头。
她就又说：“我只是想说，你不要因为恩情，觉得要报答我，要对我好，才和我结婚。这样子不好，不公平。”
“对你，对我，都是这样。”
秦疏很想说他不是因为恩情才不让她走的。但是马上他又想到，那他是因为什么呢？
他想不出了。
这个答案对他来讲似乎有些陌生，又有些复杂。好像说了出来以后，就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等着他似的。
于是他只是抿了抿唇。
黎馥见他没有说话，一时半会儿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但是为了不尴尬，也为了让这个谈话有个结果，但是说：“你认为呢？”
秦疏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她不知道。
她只看到他抬头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重新打量一次似的。
“而且，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吧。”她接着说，“现在又不是古代了，还讲究什么以身相许的。活出自我才再最重要吧。”
活出自我？
他心神一动，目光里带上了些惊讶和探究的神色。
黎馥原本被他看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了吗？我说的不对吗？”
秦疏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有。”
她说的很对，这也是很简单的道理。
但是这个道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他简单的回想了一下，似乎从小到大每个人对他的期许都是更加怎样，成绩更加好，能力更加强……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活出自我。
他自己在哪里呢？他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他看着他们的眼睛，里面的自己混着别的东西，一起微微扭曲着。
但是刚刚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像是个更加真实的自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就只是自己而已。
也许在她的心里，“秦疏”就只是“秦疏”而已，没有什么秦家的继承人，或者总裁之类的，就只是秦疏而已。
而且。
他又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觉得她和自己想象的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黎馥被他盯了很久，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很少有这么盯着自己的时候，除非生气的时候。
大概是大户人家的缘故吧，秦疏和她生气的时候不会骂人，也不会说很多的话，反而经常盯着她，直到她头皮发麻为止。
但是现在的这个盯，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黎馥皱眉想着。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伸出手去，在秦疏有些不解的目光里，摸上了他的额头。
微烫的温度印在她的手心里，她终于确定了。
“嗯，你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