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佬举冷光棒行走在前,冷光棒发出的强光把我们周围照得通亮,岩山石柱一览无遗。有时见到爬虫老鼠之类,它们也很快钻入石隙洞里躲了起来。
高佬道:“早知这棒能驱爬虫,就多带几根来了。”
我道:“如能早知,世上何来那么多后悔事。”
高佬道:“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景区会有危险,带这些装备也没想过会用上,只是人来了,带上心踏实些,哪知竟然用上了。”
我道:“幸好带来,要不我们几个都喂爬虫了。”
高佬道:“这是天意,说明我们命不该绝,遇事逢凶化吉。”话毕“咦”一声停下脚步。
我们所在位置是道仅一人能过的石隙,两面岩山高耸几近地下世界顶部,高佬挡在前面,前方情况如何我和方丽清一点也看不到。
方丽清道:“又有危险吗?”
高佬侧身背靠岩山,示意我们前看。
我和方丽清挤身向前,前面是片较为平整的空地,不远处呈环形堆满一块块圆石,有大有小,高矮不一。空地横七竖八布满一道道两米来宽的白色晶体,在冷光棒映照下闪闪发光。
方丽清道:“那是什么?”
我亦说不出个所以然,道:“不知道。看上去像是动物爬过的痕迹。”
高佬道:“我也这样想,只是想不出什么动物能留下这么大的痕迹。”
方丽清道:“如果是动物留下的,这动物体积肯定不小。”说完警惕看着四周。
高佬道:“那现在过去吗?”
我道:“等一下。”打开电筒向前照去。刚才差点喂爬虫,对这地下世界我仍感心悚。电筒光柱比冷光棒的光及远很多,我慢慢移动电筒,对前面景物细细观察,除那些圆石令我觉得有些怪异,瞧不出有何异样。
高佬见我停下,问道:“怎样?有问题吗?”
我道:“暂时看不出,不过总觉得那些圆石怪怪的,至于为什么又说不出来。”
高佬道:“我瞧瞧。”接过电筒亦观察起来。
电筒光柱自左至右从圆石上缓缓划过。我目光跟着移动,较刚才自己打电筒观察得更仔细,仍看不出一点异常,但那怪怪的感觉依然存在。
方丽清忽然道:“等等。电筒不要晃动。”跻身上前,眼一眨不眨盯着那些圆石。
高佬握电筒的手停住不动,问道:“看到什么了?”
方丽清道:“有颗圆石好像在动。”
我们所在的地方狭窄,方丽清这么一挤,我只能侧身背靠岩石,前胸不可避免与她丰满胸部贴在一起,心里虽没有想法,心神亦不由一荡,忙向后移开。
高佬道:“你看花眼了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齐人高的石头怎会自行移动,除非是孙猴子蹦出的那块仙石,可看她样子又不像说谎。
方丽清道:“不会。刚才姐夫看的时候,有两颗圆石是紧挨在一起的,可到你看时它们却分开了,虽然分开的距离大约只有半尺,但我绝对不会看错。”拉过高佬握电筒的手,将光柱对着其中两块圆石道:“就是这两颗。”
那两颗圆石大小相差无几,初时是否挨在一起我不清楚,此时确实相距已有半尺。
高佬仍是不太相信方丽清的话,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方丽清道:“确定。”
见她回答得肯定,我想如果是真的,那圆石定有蹊跷。让高佬将电筒对着那两颗圆石再次细心留意观察起来。
冷光棒在高佬手中依然发出强光,我们缩身在狭窄石缝里,像三只发现蛐蛐的公鸡,圆瞪双目死死盯着那两块圆石。过了一会,果然见到其中一块圆石在移动,虽然极其缓慢,可从两颗圆石慢慢扩大的距离仍可看出来。
高佬惊讶道:“圆石果然在动,当真邪门。”
方丽清道:“我没骗你吧。”
高佬道:“没骗。这么阴暗的环境,一点点的细微的移动你都能看出来,真厉害。”
看着地上亮晶晶的痕迹,联想起进入地下世界后所看到的爬虫,我道:“那不是石头,我知道是什么了。”
高佬与方丽清异口同声问道:“是什么?”
我道:“蜗牛,巨型蜗牛。”
方丽清看了我一会,又看了一会那些“圆石”,没有说话,从高佬手中接过电筒再次照向“圆石”。
高佬断然道:“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蜗牛?都差不多齐人高了。”
我指着地上痕迹道:“不是蜗牛,你说这是什么留下的?”
“这……”。高佬迟疑道:“我不知道。可说是蜗牛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我道:“自我们进入这地下世界,从地萤虫到刚才袭击我们的爬虫,哪样不是超乎想象,令人难以置信?这里环境阴暗潮湿,最适合节肢动物和软体动物生活,若是食物充足,又无天敌,蜗牛长这么大有何稀奇的。”
高佬看着那些“圆石”,对我的话仍半信半疑。
一直在观察的方丽清这时回过头道:“姐夫说的没错,确实是蜗牛。”
我说是蜗牛是凭地上痕迹和地理环境猜测的,并无真凭实据,听她说得这么肯定,心里不免好奇,刚想问她观察到了什么,高佬凑过头问道:“你怎么确定是蜗牛呢?”
“观察。你没听说过一句名言么,要有细致的观察才拥有发言权。”方丽清用电筒照着那些“圆石”道:“这些蜗牛生长在地下不知多少年了,因体型巨大,外壳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所以我们乍一见都以为是石头,刚才姐夫说是蜗牛我也不信,可仔细再观察,终于给我发现了问题。”
方丽清把电筒光向下移动半尺,照在其中一颗“圆石”底部继续道:“你们看这的颜色与上面的是不是有些不同?”
我和高佬凝神细看,发现那部分与上面色泽确实有些区别,上部为黑褐色,颜色较深,而那里颜色偏浅,且在电筒照射下泛着晶晶亮光。高佬道:“是有些不一样,可这能证明什么呢?”
我看了眼地上的痕迹,明白了方丽清的用意,道:“这是蜗牛裙裾状的爬行软体。”
方丽清点了点头,对高佬道:“再给你看个地方。”说着电筒光向前移动,照在两根竖着的肉柱上,肉柱不停颤动,正是蜗牛的一对触角。
高佬终于不再怀疑,讶道:“没想到真有这么巨大的蜗牛。”
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东西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前几天网上不是报道在北京密云水库捕到一条三米多长的塘鲺鱼,肚里还有一副成年人的骨架吗,如果不是新闻报道,谁会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大的一条食人塘鲺鱼?”
方丽清道:“就是。幸好我们遇到的是蜗牛,若是食肉类动物,我们又面临一劫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东西太恶心了。”蜗牛在农村又叫鼻涕虫,所过之处会留下条鼻涕状的体液,为多数乡下人不喜,方丽清说到后面那句时不停用手在嘴边猛摇,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高佬也皱着眉头道:“不知道是蜗牛还好,知道了我也觉得恶心,这地下世界那么大,要不我们换个方向绕过去吧?”
读中专时我曾有过在饭菜里扒出蜗牛的经历,对这种软体动物殊无好感,甚至有些反胃,但空地四面稀稀落落皆有巨型蜗牛停驻,绕道的话只能后退再寻出路,过于费时,一时犹豫不决。
方丽清和高佬听不到我回答,都回头望向我。可这一回头,他们脸色全变了,眼瞪得灯泡般大,瞳孔里充满了恐惧。
从他俩表情看,我知我背后肯定出现了可怕危险之物,因不知距离多远,也不敢出声发问,只能直刺刺站在原地,转动着眼珠子询问他们究竟是何物。
方丽清距我仅有一米,她也不敢出声,只不断改变嘴型,告诉我后面的东西既巨大恐怖,又离我极近。
我正想问是何物,侧面忽然伸过两条褐色的触角,其中一条已撩到我颈脖,微微颤动着,接着一只火红的爬虫头从后探出,竟是条比人大腿还粗的大蜈蚣。我所处之地是条一人通过略宽的石缝,大蜈蚣趴在石上,只要我稍有转动,面颊便与它肌肤相亲了。我僵在原地,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方丽清和高佬在石缝之外也惊呆了,如泥塑般竟忘了逃跑,眼睁睁看大蜈蚣从我身旁爬过,渐渐向自己逼近。
我身体不敢动,只能不住使眼色让他们快走,可他俩像没看到一般,蜈蚣触角快要碰到方丽清了,她吓得全身打颤,泪水不停在眼眶打转快哭出声了,愣是没逃跑。
“走呀!你们快走呀!”我心里暗暗叫道。蜈蚣已爬到我前面,只要我不动,他们离开后,蜈蚣是不会回身伤害我的。
高佬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方丽清的左手,握得紧紧的,我不知他们没跑到底想干什么,但方丽清仍能坚持不瘫倒在地,我想肯定是得到了来自高佬的暗示,无论如何大蜈蚣是伤害不到她的。
想到高佬有对付蜈蚣的办法,我心稍定,身体晃动了下,面颊几乎碰到蜈蚣移动的脚,不由又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我惊魂未定时,大蜈蚣突然前窜,向方丽清窜去,握住方丽清手的高佬此刻也动了,在大蜈蚣窜出瞬间一把将方丽清推开,接着一个硬板桥,身子后仰,右脚踢起,一脚把大蜈蚣凌空踢了出去。
这一切犹如电光火石,等我回过神,高佬已从地上跃起,在我眼前摆动手掌问我道:“怎样?没把你吓昏吧?”
我摇头,想起方才情形,仿佛仍在梦中。
“嘿!你们看。”高佬推开方丽清时,力度把握适当,把她推到一边却没伤到她,此时她正指着空地中央让我们快看。
空地上除蜗牛留下一条条横七竖八爬行的痕迹,再没其它东西,可这时出现的一幕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大蜈蚣对那些痕迹似是极为忌惮,左冲右突如被张无形网困住似的就是不敢碰那些痕迹,有时稍微粘到少许,即闪电般把粘到的部位缩回,在没痕迹之处团团打转。
我对高佬道:“毒中王中王,唯怕鼻涕长。你是不是早想到这点,才故意留下来把它踢到那的?”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蜈蚣虽是毒物,但自然界也有不少天敌,除公鸡外蜗牛就是其中一种,不要看蜗牛行动缓慢,可它排出的鼻涕状体液对蜈蚣却是致命物,一旦蜈蚣粘上这些体液,便会丧失活动能力,任由摆布。
“我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你眼睛。”高佬道:“是。在见到这条蜈蚣时我就有这想法了,因为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别的方法对付它。”
我道:“可你这么做,估计把小清吓得够呛。”
方丽清道:“那不是,如果不是他握着我的手,我早瘫倒地上了。”也许是想到刚才的危险,说完这话她身子仍不由打了个颤。
我道:“刚才看你嘴扁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竟能坚持住没跑,挺让人佩服的。”
方丽清道:“你以为我不想跑呀,不过他拉住我手跑不了而已。”抬头看了眼高佬又道:“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让大蜈蚣伤到我的。”
我道:“你就那么相信他?如果他时间把握差一秒,你就危险了。”
方丽清道:“他一路以来的表现,这点还是可以信任的。是吧?”说着用肘碰了下高佬。
在我们说话的当儿,空地上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大蜈蚣被纵横交错的蜗牛体液困住,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乱转就是不敢突出来,旁边的蜗牛似乎感觉到有猎物了,开始缓慢从各个方向朝它爬去。
村里人都说鼻涕虫能吃百足(蜈蚣因其脚多农村又叫百足虫),我却是从没见过,见蜗牛朝大蜈蚣爬去,便聚集起精神,看这条活蹦乱跳的毒物是如何被它们困住,最后吃到肚子里去的。
方丽清与高佬估计和我一个心思,也弯下腰不再说话,凝神看向场中。
空地旁的巨型蜗牛不下数十只,距大蜈蚣有远有近,此时一齐爬动,虽不整齐,亦颇有气势。
方丽清原本对蜗牛很厌恶,此刻似也忘了,反替它们有些紧张起来,道:“蜈蚣个头那么大,又有毒,生猛得紧,你们说那些蜗牛真能吃掉它吗?”
高佬道:“不知道,但蜗牛占了数量优势,就算吃不了,困住应该没问题。”
我道:“蜗牛吃蜈蚣的事我没见过,不过我觉得这条大蜈蚣离死不远了。”
方丽清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道:“你们没见吗,大蜈蚣虽然生猛,对蜗牛留下的体液却极忌惮,即使碰到一点点,也像被踩住尾巴似的,如果全身黏糊糊的蜗牛一拥而上,它还不束手就擒吗。”
蜗牛爬行缓慢,可体型巨大,在我们说话之时,其中几只较近的,渐渐逼近蜈蚣。大蜈蚣似也感到危险临近了,焦躁不安在原地来回乱转,但始终不敢逾越蜗牛留下的痕迹。
方丽清道:“你说的没错,这条大蜈蚣看来真的凶多吉少。”
靠前的几只蜗牛已逼到距大蜈蚣半米之处,形成个半环堵住它去路,后面它们残留的痕迹又相互交织,无形中大蜈蚣已然被包围,进入蜗牛肚子只是迟早问题。
我和方丽清关掉手中电筒,高佬高举冷光棒,大蜈蚣距我们不过三四米,冷光棒强光将它周边五六米范围照得一片雪亮,包括蜗牛肉团似的头部和触角上面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呃——。”方丽清捂住嘴,迅速转过身,差点呕吐出来。
我也感到阵阵恶心,可又不愿放弃看这千古难逢的好戏,只能紧闭嘴巴硬撑;高佬倒看不出异常,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看着。
最前一只蜗牛爬到蜈蚣面前,张开黏糊糊的嘴咬向它头部,动作不快,便似人打哈欠一样慢慢张开又慢慢合上,嘴里不停蠕动的肉芽甚至能看个清清楚楚。
大蜈蚣身子一扭避开,转动时尾部碰到少许蜗牛身上的体液,又似被电到般全身一跳,抽搐了会才恢复。旁边另一只蜗牛亦赶到了,张口去咬它尾部。大蜈蚣身形再扭再避,但能让它活动的范围随着周围蜗牛步步逼近渐渐收缩,躲过一时,最终也难逃被吃掉的命运。
果然,在大蜈蚣躲避咬向它尾部那记时,先前那只蜗牛又前爬了些,张开嘴在那等着,大蜈蚣身子一窜,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它口中,想要退出时,它生满肉芽满是黏液的嘴已合上,把大蜈蚣的头咬个正着。
大蜈蚣拼命挣扎,腿粗的身体不停上下扭动,打在地上啪啪作响,可蜗牛天生是它克星,任它如何挣扎就是无法逃脱那黏乎乎的嘴,反随着蜗牛的嘴部蠕动慢慢被吞进去。
那只一咬不着的蜗牛也想分一杯羹,缓缓爬过去依旧去咬其尾部。咬着大蜈蚣头的蜗牛似是知道它的意图,挪动裙裾转过去,将硬壳对着它。
大蜈蚣还在奋力挣扎,可已没了生还的希望,再过一会,蠕动着嘴的蜗牛就会把它慢慢吞入腹中,然后化为粪便排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