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弟媳争诰命，我和离改嫁你哭什么？第一百二十九章 南柯一梦

顾衍之挡刀很突然，那一刀正中心口。

太医赶到顾府时，人已经基本不行了。

“你要去看看吗？”谢璟抬眸看向云芜，语气平静，“若你想去，本王陪你走一趟。”

闻言，云芜薇薇一怔，随即轻笑一声摇头。

“这刀他不挡我也不会受伤，如今我更是没有什么要去见他的理由。”她淡声开口。

以身挡刀不过是顾衍之自己头脑发热。

她和他都是武将，对付一个紫嫣，何须用这种方式。

说到底，顾衍之冲上来那一刻，心中未必没有想着借此机会让她欠他。

况且。

沈铎已经告诉她，顾衍之回盛京后，和谢望走得很近。

虽不知道他具体帮了谢望什么，但人的确已经从根上烂透。

没有必要再见了。

“不想去就不去，你我多日未见，也正好说说话。”

谢璟收了方才的故作大度，面上露出几分真切的喜色。

见状，云芜有些无奈，她站起身来，“庆祝的话，还是留着之后再说吧，如今雍王和太皇太后的事还没有尘埃落定，不要高兴得太早。”

——

“顾将军，翊王妃送了将军府几根人参，只是她不想来将军府，她说让将军好好休息。”

去翊王府请人的小厮将红木匣子捧上，头却垂得很低。

顾衍之情况不好。

别说是人参，就算是仙丹，这会吃下去怕也是凶多吉少。

“最后一面，她也，咳咳，不愿意来看我一眼？”顾衍之面色苍白如纸，有些不甘心地抓住小厮袖子。

他连声咳嗽，嘴角渐渐溢出血色。

他没想到云芜会这样绝情。

更没想到紫嫣的刀会偏。

原本他是想利用挡刀，让云芜别再恨他。

谁知弄巧成拙，这次当真是要将性命赔上了。

顾衍之松了手，苦笑着仰躺在床上。

这张雕花拔步床，还是当年与云芜成亲时打的。

如今不过两年过去，床还在，府上却只剩他自己。

顾衍之呼吸声开始发重，屋中浓烈的药味在他鼻端盘桓，又渐渐闻不见。

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喜红。

顾衍之有些恍惚，好像迷迷糊糊又回到与云芜成亲那一日。

那时，他虽未功成名就，但只因云芜的身份，婚礼还是极为盛大热闹。

半个盛京的达官显贵，都屈尊莅临顾府。

顾府披红挂彩，锣鼓喧天，入目之处皆是喜庆的味道。

拜完天地，云芜被下人搀扶着回了喜房，他则身挂一大红花团，游走于各桌敬酒。

“恭喜啊顾公子，能娶到云大小姐为妻，你这往后可就要青云直上了！”

有人笑着搭上他肩膀，语气不无艳羡。

旁人高娶都要入赘，顾衍之倒是命好，云家不重门第，云芜竟是低嫁。

这往后，他是既能享受云家助力，还不用受赘婿的窝囊气。

只是彼时的顾衍之心高气傲。

这一句话，几乎将他的喜悦浇灭大半。

他无端端又想到成婚之前，和云芜在清风寺时，那个小和尚摔出的下下签。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高攀了云家，可他若是没有才干，凭什么这高枝就只有他攀上了？

这些人就是嫉妒他！

顾衍之愤愤不平地想着，心头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想要赶紧应酬完，然后回房陪着云芜的心思也歇下了。

他一杯接一杯往下灌酒，谁来劝酒他都来者不拒。

直到连路都走不稳，才被下人搀扶着送回新房。

他回来时，云芜还盖着盖头坐在床边。

她看起来好紧张。

顾衍之站在她跟前，拿过秤砣，将大红盖头挑开。

龙凤喜烛慢慢烧着，大红喜字剪纸贴满墙壁。

整个屋子都是喜庆的红色。

云芜的脸也红。

她含羞带怯的抬眸看他，一句话没说，又将期待写在不言中。

可他好像真的喝得有点多，看着云芜那张姣好容貌，他竟有些幻视那一张张恭贺他能够靠云家上位的嘴脸。

心底对新婚的旖旎念头，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碎。

喜婆等人已经退出房去。

云芜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用一根红绸系着的两半葫芦，“夫君，你我该共饮一杯合卺酒。”

她的声音很轻，又带这些羞赧和期待。

可无端端地，他不想接过。

他看着云芜的脸，眼前全是那些人说他好命的样子。

于是他坐到了床上，他说，“阿芜抱歉，我今日喝得太多了，你身子也不好，这合卺酒便不喝了。”

他说着，将云芜拉过，眼中似乎满是对她身体的担忧。

“一杯合卺酒而已，不会影响你我的感情，之后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补上。”

云芜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落入他眼中，但他没有后悔。

他不想喝这合卺酒。

仿佛不喝，他就可以不去想外人的眼色。

至于圆房，他推脱的原因也是一样——他喝醉了，云芜身体不好。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顾衍之紧闭着眼睛，眼角忽然划下一滴泪。

他不再压抑着，悲恸哭出声来。

只是他没能哭太久，便又重重咳嗽。

他笃定，他那时是爱着云芜的，一心一意地爱着云芜。

他只是不能接受旁人口中，他攀附云家的说辞。

因此，在后来面对白清，他才会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高位姿态。

白清弥补了他心中的自卑，他以为那才是真正的爱。

“顾将军！顾将军……”

疾呼声响在耳边，又越来越远。

顾衍之渐渐听不清身旁人的话。

眼前的画面一会模糊一会清晰。

他又看到了那个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顾府。

这一次，他没有再任由自己醉酒。

他神智清晰，步伐矫健地进了新房。

云芜还端坐在喜床旁边。

他将屋中人遣走，主动拿起那两半酒葫芦。

“阿芜，你身子不好，合卺酒你只用喝一小口。”他看着云芜眼中的欢欣，关怀开口。

饮完合卺酒，喜房房门忽然被人叩响。

是圆慧小和尚来了。

他手中捧着签筒，虔诚摇了摇，直到一根竹签掉落在地。

“是上上签呢，顾将军，您和夫人定会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圆慧小和尚语气很甜，带着祝贺之意。

但他却皱了眉。

什么将军，他现在还没成就功名不是吗？

虚实之间，红烛开始摇晃，晃着晃着，便成了两根白蜡。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四周，红色渐渐淡去，雕花拔步床略微带上些痕迹。

他怎么躺在床上？

顾衍之有些不解地上前，却触不到自己的身体。

直到他听见某个辽远的方向传来讣告——

“顾将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