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福宁搞得焦头烂额,我离开了他们,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火狐。想将事情的原委同她说一说,以及包括这件事在内,最近发生的种种事,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一个出路。
火狐肯定是在这条船上的,船也没有靠岸。只是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上次的事,也不知道她生没生气。可她一直都把我当弟弟的啊。思维还是有点混乱,我也顾不得那许多,还是要先找到她,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
雪桥跟着我,一起下了士兵舱。
这里明显比军官们和我住的舱室都要乱一些,不过这艘船还真的是很大很大,又由于船主体是木制的,只是船舷侧有些铁甲,所以显得比现代同吨位的军舰要大上不少,然而几千吨的现代军舰也是很大的,所以这条船内部真的是别有洞天。
船上的人,也是很多的,数以百计。这艘船上的英人和华人一半一半,他们分开居住。我们主要搜索的就是华人水兵舱室。我们这身行头还是比较引人注目。水兵们虽然忙着自己的事,还是不住地向我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幸亏还是穿着侍从的衣服,多少还是有些益处的。
然而搜索了很久,就是不见火狐的影子,她藏哪去了呢?
在舱室里转悠了几个小时,下层住舱的空气又不太流通,气味难免有些,加之腿脚酸疼,身体已经有些疲乏了,口也很渴。这时我就想起,出发前我交代的一件事,借福宁之口传下去了,不知道下面实行了没有,便想去查看一番。
我们一番打听,慢慢来到华人水兵准备餐食的地方,也就是炊事房。
安排的事情是官兵都喝能喝上煮沸过的水。我来检查下是否有人专职烧开水。我当初还用手里余下的钱买了好些铜水壶分赠各船兵士,这些举措主要是为了防范将霍乱疫情带回国。
还未到炊事房,便老远地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这与不太好的住舱内的味道形成鲜明反差。这吸引了我莫大的好奇,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
到了炊事房,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让人咋舌。炊事房里有好些大桶,装着牛下水,也就是牛杂。管炊事的兵士,不停地煮,加工和处理着,量是十分巨大的。我和一个同样路过看热闹的兵士搭上了话。
“怎么搞来怎么多牛杂呢?”我问。
“洋人好像不吃牛下水,价钱像捡的一样,管炊事的老陈就鼓动着搞了许多。经过亚速尔的时候又弄了些。他做的真是极好极好的。我们都欢喜得不得了,别的船的清兵也有模仿着做的,但是味道和老陈相差很远。”兵士答我,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探头向里看,确实看到有烧开水的锅,一直单独备着开水。
“怎么?官家要不要尝尝咱的牛杂啊?”一个厨师模样的人,调侃地问我们。
“好吧,请给我们两份。”我答道。
他显然有些错愕,没以为我们会吃这些下层兵士才吃的餐食。他翻出俩个相对干净的碗,涮洗了下,盛了两碗递给我们。又将两双筷子插入沸汤中烫了烫,也递给我们。
雪桥作势便要先我试下毒,换来厨子们的鄙夷。我赶紧拦住他,无所顾忌夹起一块牛肠便送入嘴里。
“真……真是太好吃了。”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就袭遍全身。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杂。一点点怪味都没有,有的只是牛肉的香气,真的是太美味了。
雪桥便也一起吃了,我见他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出乎预料的美味。
还有什么能超过食客的满意能让厨师开心的呢?看着我们吃的欢喜,厨子们也很开心,便一下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没想到官家也喜欢我们这些粗人的餐食。”那个递给我们餐食的人开心地说道。
“哪得话,请再给我一碗。真是太好吃了。”这牛杂彻底勾出了我的馋虫。
他喜不禁地又给我盛了满满一碗。
“官家前来,是来检查的吗?”一位师傅问道。
“对啊,上面让我检查下是否按规定烧了开水。以免英夷的疫病传回国。”我一边吃着一边答道。
“这个您放心,我们自个儿也怕染上那疫病,我们注意得很。”师傅回答。
“这个我放心。我刚才听人讲是一位叫老陈的师傅带头做的这牛杂,既便宜又美味,能给兵士们补充营养。这件事办的极好,我代兵士们谢谢他,请问哪位是陈师傅。”我询问着。
“啊,我是。”人群中一人应了声。只见那人五十岁上下,身体结实,慈眉善目。
“陈师傅啊,我这有点钱,添给兄弟们做伙食。”说着我便摸出身上所有的英镑,递给他。
“这不敢要啊,这许多钱。”陈师傅推辞着。
“这都应该的,大家都是兄弟,一条命。同舟共济嘛!”我说。
陈师傅千恩万谢地代兄弟们收下了。
“陈师傅,不当值的兵士,有无去处,除了住舱,我想去看看他们。”我说。
“有的,往前直走左拐,下个分岔处右拐能看到几个舱室,不当值的在那里有学习炮术的,有学习英语的。”陈师傅答我。
“好的。”我吃净了碗里的牛杂,谢过之后便与雪桥相跟着去了。
平凡的人在平凡的岗位上,依然能够发着光。这一碗碗温暖的牛杂在这异乡的大洋里,究竟温暖了多少漂泊游子的心。我就被这牛杂汤深深地温暖着。
研究炮术的舱室里,兵士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炮术相关的经验与知识,炮的类型,长处,技巧,好些都是我听不太懂的。兵士们口音也很杂,当然广东福建的兵士相对多一些。
在学习英文的舱室里,我终于寻到了火狐。人群中,我一眼便瞧见了躲藏在角落里的她。
雪桥与我这身装束贸然进去,肯定引人注目,我们便在外面一处隐蔽的地方等他们散课。
终于人群慢慢从那舱室散出,我快步跟上,拉了拉她的衣角。就像我在这个世界的小时候一样。
她回头望我,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