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恢复一点精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马背上趴着。好大一匹马……
我的腿被绑在马上,自腰以下,很娴熟的绳带牢牢地绑着。有人牵着缰绳,见我醒了,便将缰绳丢还给我。
我的后背还在痛,应该都是贯穿伤,没有弹头留在体内,这样,应该再有一段时间,我应该可以自己将伤口长好。
我抬眼看向周围,才明白自己已在那一队骑兵中了,刚才定是他们救了我。
见我已经能直起身了,他们更感诧异,可能一开始,我没断气便很让他们惊讶了,现如今,我竟然能自己直起身。定然也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怪物。
不过这个怪物总归是跟他们是一伙的,杀了那许多日本士兵。
现在虽然是前路不明,但比起身在船上的时候,心里不知要好受了多少倍。那种迷茫的感觉消失了,现在只是一心想着战斗,消灭眼前的所有敌人。
骑兵部队,现在冲到了一片开阔地,也暂时与日本陆军拉开了一定距离,正在收拢部队准备再次冲锋。
这时我听见了身旁的骑兵,竟然都说着蒙古语,心想他们难道都是蒙古骑兵吗?
“你们是哪个旗的?”我用蒙古语问道,小时候在宫内学过一些,但是说得不是太好。
“你会说蒙古语?你是谁?”旁边的蒙古骑兵一脸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问道。
“我是大清六阿哥!”我用蒙古语回应道。
那个蒙古骑兵更加吃惊。
“我们是正蓝旗的部队,还有别的旗的也混了一些……我带你去寻王爷。”说罢,他便引我去见他们的王爷。
“王爷,这个人自称是当今朝廷的六阿哥!”蒙古骑兵将我引向一位浑身溢着威武霸气的将军。
“你是六阿哥?”将军一脸疑惑用蒙古语问道。
我越看他越眼熟,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我拼命地搜肠刮肚去想,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记忆一点点将我拉回十年之前的紫禁城里。
他的形象一点一点与我印象中的那个模糊的人影重合。我终于将他们两个对上了。
“你是僧格林沁吗?我小时候见过你?”我终于认出他来。
“六阿哥,真的是你吗?”他先是一惊转而便是一喜。
“有千里急报说你在广州遇袭,已经遇害了。”他说道。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我答道。
“海上的这支舰队是你引来的吗?”僧格林沁向我询问道。
“嗯,是的,不过现在炮弹已经基本打光了,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了。”我答道。
他听我这么一说,不禁潸然泪下。
“天佑大清啊!天佑大清啊!”他自言自语道。
“六阿哥,您可是立下了一等一的奇功啊!竟将那倭寇的战舰全数击沉。兄弟们从早上起,就在纳闷,是哪里降下的天兵天将在帮我们打日本人。因着你们的突然出现,提升无穷的士气,那些个兵都以为是神仙在帮他们!”僧格林沁说道。
“哪有啦!这都是赶巧了,赶巧了。”我回应道。
“这是天意啊!这一定是天意啊!”他说道。
“将军,倭寇这么多,我们还能抵挡着住吗?”我心里也很急,想向他探个底。
“你来了,我们今天就一定能胜!随我来。”僧格林沁策马引我同去,骑兵们也一同绕过日本陆军,向大沽口炮台后运动。
我们策马疾驰,身上的伤在谈话的间隙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们策马绕到大沽口炮台之后,日本士兵仍在聚拢着攻坚。坚守炮台的士兵也仍然在奋战着。
僧格林沁指向另一个方向说:“我们在那里还有三万人,有一万也配备了英国人卖给咱的步枪。我们去那里引兵来战,士气定能因你的到来而提振,一鼓作气,击败倭寇。”
“骑兵还有吗?”我问道。
“还有四千精骑!”僧格林沁答道。
“足够,有胜算了!”我答道。
策马疾驰,滚起阵阵烟尘。
我们到了位置以后。僧格林沁一马当先。
我发现这些人对远处的战事,普遍有一股子悲观的情绪,总感觉他们有些提不起气来。他们的衣着很难用正规军来形容,满是污渍泥土与破损。他们看着僧格林沁的眼神,也是一股子迷茫。
“皇上派太子前来代天子御驾亲征,借了洋人的船将那倭寇的军舰已全部击沉在大沽口外,此战必胜!此战必胜!”僧格林沁高喊着提振士气的话语。
兵士们还是面面相觑,茫然无措地立于风沙之中。
我策马向前,走到了队列前面。众人看着我,也会意到了我就是僧格林沁所说的那位太子!他们都等着我说话,一时寂静。
“此战胜利!你们每个人赏银二百两!我定让你们光宗耀祖!”我不怒自威地缓缓说道。
接着,我举起马鞭,像大沽口的方向一扬,便策马向大沽口疾驰而去。
我身后的三万多人,沉寂了片刻。
“别让太子死了!”就听见僧格林沁在我身后高声猛喊,我身后的三万人便像一头苏醒了的巨龙一般,发出震慑人心魄的声响。
骑兵部队,策马疾驰地追赶我。他们慌了!
然而,我胯下的定是一匹千里神驹,一骑绝尘。
巨龙腾地起,以排山蹈海之势冲向倭寇。
所有人,玩了命似的追我。他们一定知道,如果,我先死了,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一个不怕死的热血太子,超出他们预想的同时,也瞬间斩断了他们怯懦的魂魄。
向死而生,真正的战士本应如此。
我踏着烟尘,一骑绝尘,后面几万人如雪崩似的相随。这感觉真好,感觉心底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在向上翻涌。
上一位如我这般带兵冲锋的王者是谁?怕是只有项羽了!
我们如同狂风!我们如同海啸!我们踏着祖国的山河!誓将倭寇斩尽杀绝!
僧格林沁渐渐追上了我,就在我侧后。他并没有急于让我停下,因为他心里明白,我调动的这股气势,摧枯拉朽。若是停下了,便荡然无存。继续向前,此战必胜!
日寇仍然不知死活地攀爬着炮台,这些卑鄙无耻的侵略者将迎来他们的末日。
越来越近了,沸腾的马蹄声让倭寇惊骇,卷起的烟尘将他们意志淹没。有日本士兵远远的便向我射击,向骑兵部队射击。我和蒙古骑兵敏捷地镫里藏身。日本士兵颤抖的手费力地填装子弹。
越来越近了,我身后的蒙古骑兵拉满了弓,箭如雨般在我的前方倾泻。我也将那把步枪揽在胸前,向着倭寇连续射击。
挡我者死!
骑兵像那无与伦比的海啸,带着自然的不可抗拒之力,排山蹈海地压向日本陆军最密集的阵群,一下子便将日军彻底冲散。还没等这些日寇缓过被惊恐吓坏了的心神。跟过来的清军步兵,便像鬼神附体一般掩杀过来,到处都是白刃战。
炮台上孤军奋战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也看到了胜算,更不肯放弃炮台。也在拼命搏杀。
日军试图重整阵脚,可他们毕竟已经进退无路。
骑兵反复冲杀,将倭寇的阵型搅得细碎。那一个个倭寇被吓得,手抖个不停,半天也装不好一发子弹。炮台上的日军在一点点被肃清。数万的日军在一点点被我们驱赶着向后退。
海上的舰队也变幻着位置,让那几艘还有弹药的军舰换到前排来,将打光了炮弹的巨舰撤到后面封堵日本登陆船。
倭寇的末日就要到来!随着清军的攻势一波胜过一波,倭寇越来越被向海岸挤压。
远处海面上的军舰,突然出现一串一串的闪光,伴随着硝烟喷薄而出,是舰队在向海岸炮击,倾泻弹药。无数的残肢断臂凌空飞起,海滩上仿佛在一场血雨。
我们收拢着队形,包围着他们。
最外围是刚刚赶来那一万配备英国步枪的清军。他们一阵一阵交替着,连绵不断地向着倭寇发射着排枪。阻止倭寇靠近,蒙古骑兵也将弓箭的仰角抬高,射出最远的箭,射空所有的箭。
缓过神来的炮台,也调好射角,打出最后几发炮弹。舰队的齐射,一串连着一串,仿佛不会停息。
总有一些人,一些魔鬼在今天陨灭。他们亡于自己的贪婪与绝望。
举全国之力偷袭的日本,在异国他乡已然大势已去。
僧格林沁拉着我的马,把我向后引。已然胜券在握,他不希望在最后关头,我被偶然的流矢击中,意外丧命,。一切已然很好,现在的局面,几小时前,他想都不敢想。
我们的背后杀声震天,清军正在一步步扼杀着倭寇。我的面前,这位背对着我的蒙古王爷牵着我的马,肩膀不住地在抖动。我的腿还因先前时候紧紧捆绑在马上,不能动弹。不能下马安慰他也好,毕竟他可能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于绝望之中走出来的人,在胜利的一刹那便破碎了所有的心防。这是怎样的一天啊?在我心里,在他心里,在所有的清军心里,在天下人的心里,这一天都不在寻常。
我竟然趟出了一条自己都未曾设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