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声不大，仅够路长风一人听清。
但在他耳畔不啻惊天炸雷。
他瞳眸猛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龙吟语气坚定，将路长风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击碎。
“你疯了吗？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路长风追问道。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龙吟道，“你想知道的问题我回答了，若日后真牵连到龙听，希望你能保他平安。”
“为什么？”路长风更加困惑，“不是在查红粉骷髅的同伙吗？怎么就要劫持王府了？”
“对不起，我之前瞒了你许多事。”龙吟歉然道，“其实，当我意识到红粉骷髅有同伙时，我便已经怀疑此人潜藏于王府，只是一直没有跟你说。”
“你担心我一知道这消息，就会想方设法帮你，给我惹麻烦？”路长风问道。
龙吟颔首。
“所以你就要闯个更大的麻烦？”路长风哑然失笑，“王府而已，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进去，根本不用劫……”
“还有许多别的原因。”龙吟打断道，“但我不能说。”
她记得蜀王那句“不相信王府里的任何人”，路长风作为侍卫统领，自然也是王府之人。若是让路长风知晓劫持由蜀王而起，只怕日后在蜀王面前易横生枝节。于是她索性一瞒到底，也好将他隔在泥潭之外。
“总之，我心意已决，来日你我刀兵相见，请勿留情，杀我立功就好。”龙吟说得坦然坚定。
面对她那双至纯至刚至决绝的凤眸，他内心激荡仿若沧浪拍岸巨石山崩。
许久，他才强忍哽咽，哑声道：“我不愿意……”
“比起别人，我宁愿死在你……”龙吟以为他不愿意动手。
“我不愿意你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而丢了性命！”她话未说完，被路长风粗声打断。
“我不是为了凶手。”龙吟道，“我是为了锦城的百姓。”
“为了百姓，就好好调查中毒和谣传。”路长风急切道，“这两天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守了一个多月的凶手信息，忽然就传遍了锦城，再加上中毒和客栈的尸体，这些一定都是一个人做的，只要把他揪出来，锦城就安宁了。”
“真的吗？”龙吟问道，“万一几天后又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杀人者，继续顶着凶手之名呢？”
路长风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元凶一日不除，锦城就一日不得安宁。”龙吟轻声道。
路长风早已通红的眼眶，终于再也存不住眼泪。
龙吟抬手拂去他面颊清泪，道：“刚来锦城的时候，我觉得住地湿冷难耐，饮食刺辣难咽，语言不通更无真心之交。人人都道天府好，我却丝毫不敢苟同，直到你那天带我夜游府河。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见灯火如链游人如织，也领略到了锦城之富饶百姓之纯善，也是那时我第一次萌生念头，想为这座城做点什么。”
“但不表示你要为它去死。”路长风痛心道。
“想不死很容易，只要我现在离开锦城，之后那凶手重建千绝峰也好，大开杀戒也罢，都与我再无干系。我四海风流，活个百岁也未尝不可。但那样的命，又有何意义？”龙吟话锋一转，“我对不起养父的教诲，更对不起当初将我保护下来的生父旧部，他们用自己的命，告诉我一个道理，这世上道义远重于性命。如今，要我亲手将此打破，成为他们最鄙夷的贪生怕死之人，我做不到。”
风寂云止，四目交视，路长风再说不出一字劝阻。
“所以，龙听就拜托你了。”龙吟抱拳一礼。
“呵，龙听的命，恐怕真得靠他自己了。”路长风道。
龙吟蹙额，不知路长风是何意。
路长风轻哂道：“贪生怕死，你做不到，我就能做到吗？”
龙吟愣了，他的问题她从未想过。
“不止如此，你还想让我做个杀友求荣之人。”路长风揶揄道，“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
“我不是此意……”龙吟急忙道歉。
但她话未说完，便见路长风敛容正声道：“劫持王府，我陪你去。”
龙吟大惊，但阻止的话还未出口，便听他继续道：“你既然执意不肯活，至少让我陪你一起死。”
一言惊如雷，却又暖如泉。
她怔立原地，凝望咫尺的他，清泪自眼角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