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墨此举震惊屋中所有人,更是将王妃吓得面容惨白,颤声叫屈道:“怎么了这是?”
“毫笔无灰,砚里留墨,留的还不是御墨。”白予墨杏眼厉瞪,“这地方谁会常来?”
“我、我哪知道……”王妃叫屈叫道一半,白予墨的锋刃就往她的肌肤逼进一一分,她慌张叫道:“宸妃!宸妃爱来!”
“宸妃?”白予墨觉得这名字耳熟,与李润居和桃夭都交换了视线。
桃夭率先想起来此人道:“寝殿行刺的孩子!他娘就是宸妃!”
一经提醒,白予墨便想起了今日在寝殿的种种,讥讽道:“连蜀王都快忘了这个妃子,你倒还清楚她喜欢什么,爱去哪?”
“协理六宫的是我,又不是他。”王妃坦然道,“你也瞧得出来,这地方也不是谁都能来的,在我来之前,她就是最受宠的。”
王妃看出白予墨眼神里的怀疑,继续卖力地解释道:“王府的人都在你们手上,去问问就知道了,这种事儿我可不敢编瞎话。”
白予墨收起剑锋,道:“继续。”
没了利刃威胁,王妃说话也自在许多,道:“宸妃她家世好品行好,最喜欢这儿,说这儿雅致,以前她掌事时,还喜欢在这办公呢!后来,我虽然管事了,但我可没禁止她来这儿,说不定天天躲这儿写诗骂我呢,他们文人不就爱干这个?”
“听你这意思,墨都是她的了?”白予墨问道。
“反正不是我的。”王妃撇清道,“我生平最恨读书,更写不了几个字儿,哪还懂墨?”
“倒也还算说得过去。”白予墨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这什么意思?”王妃叫屈道,“还是不信我呗?”
“去下个地方。”白予墨拎着王妃下木梯。
李润居从书案上撕下一角宣纸,在砚台里蘸了蘸,随后将纸片叠好,收入袖中,再跟着下阁楼。
一行四人顺着存心殿的廊庑来到了前殿与后宫间的花园。园中樟木枫柚渠水潺潺,鸟啁蛙鸣交替不绝,一派安宁闲适,与外间的剑拔弩张全然两个世界。
“此处名曰野趣园。”王妃不疾不徐地介绍道,“所以堆有土丘高低仿谷壑纵横,又以野石错落仿山路崎岖,你们走路可得小心……”
她话音未落,脚下却趔趄了一下,她身旁的白予墨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摔倒。
“多谢白女侠。”王妃娇柔地感谢,站直身子继续领路,但步子却变得一轻一重。
“王妃扭伤了?”跟在后面的桃夭也发现了她走路不对,关切地问道。
“没……”王妃局促地遮掩,努力让自己走得平稳,然她越是如此,跛足却越明显。
白予墨手上用劲,一把将她摁到旁边的石块上坐下:“你不是一路都在对李公子暗送秋波吗?这回满足你。”
“嗯?”王妃不解。
“把脚给他看看。”白予墨命令道。
王妃却不照做,反倒把脚往裙底缩。
白予墨自是不随她的意,脚伸进裙底踢中王妃的小腿,将她的左脚踢出了裙摆。
露出来的月白绣鞋,已被血染成深红,绣鞋鞋底插了一截尖锐的松枝。
“都这样了还逞强?”白予墨问道。
王妃没了先前的妖娆妩媚,只是紧咬嘴唇,默不作声。
“请恕草民冒犯。”李润居抱拳行礼后,便抬起王妃的脚,替她脱下鞋袜,为她处理伤口。
当王妃的脚露出时,白予墨、李润居和桃夭都惊了。这不是细嫩的纤纤玉足,而是遍布伤痕、结痂和老茧的伤足。
“哼,连王爷都没见过我的脚,倒是被你们见了。”王妃道,此时的她一扫先前的柔弱无骨,语气里满是愤恨。
“这些都是怎么弄的?”桃夭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触目惊心的伤。
“你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吧?”王妃先前楚楚可怜的美目,如今冷冷地瞪着桃夭,含着些许因妒生恨的杀意,“你怎会知道,五岁就被卖去青楼的人,怎么活下来的?”
桃夭闭了嘴不敢再问其他。
“这话吓她可以,骗我还不够。”白予墨道,“你上面的痂,是近半月留下的。”
“白女侠,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也需要我把话说明吗?”王妃反问道,“无论新伤旧伤,都是我练舞留下的,若没你们劫府,今晚我当会在承运殿献一曲新舞。”
白予墨倒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望着她恍然大悟的神情,王妃脸上掠过落寞和羡慕:“像你这般一人便可纵马天下的女侠,应该是从未想过,这世上大多数女子,其实都是离了男人便就活不了罢?”
白予墨沉默了。幼时的她正因不愿靠男人,才毅然去习武。但学了才发现,江湖更是个弱肉强食之地,女子力弱,想争得一方天地,只会更难。不过,个中辛酸用不着跟眼前这个王妃说尽。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王妃将白予墨的沉默理解为轻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从小到大,我就只学了一样本事,勾引男人。学得越好,我就能过得越好。练舞也罢,给你们带路也罢,只要能让王爷多宠我一分,我什么都愿意干。”
王妃说得平静,但白予墨却从她的眼里看出了疯魔。一种明知自己深处地狱后,强迫将自己的清醒变作麻木,最后对痛苦习以为常,甚至是甘之如饴的疯魔。
白予墨还记得,她上一次看到这种眼神,是三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