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
孟琋月端坐在妆奁前,抚摸着手中的绣品。这是只有她会做的阴阳绣,也是能让她在金家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轻笑起来,将绣品叠好,然后起身,打算将绣品放置妥当。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铁柜子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昔日的打铁间历经重新布置,很有温婉的闺阁韵味,唯独那铁皮柜子,依旧沉重而丑陋,与周遭的雅致格格不入,显得那般扎眼。
孟琋月莲步轻移,走到铁柜跟前,双手搭在柜沿,试着用力搬动。然而,她使出了全身力气,在这铁柜面前也犹如螳臂当车,柜子纹丝未动。
“莫不是柜子里藏着什么玄机?” 孟琋月心中暗自思忖,抬手晃了晃柜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 “嘎吱” 声响,柜门竟缓缓打开了。可当她的目光触及柜门后的景象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柜子里蜷缩着两个黑巾蒙面之人。
“救……” 孟琋月下意识地张口呼救。然而,还没等她喊出声,金喜月便如鬼魅般出手,指尖轻点,封住了她的哑穴,紧接着一把将她拽入柜中,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纤细柔弱的女子,惊恐地睁着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害怕,我不害你的命,就是让你在地宫里委屈两天。”金喜月拿出绳子,将孟琋玉绑起双手,扭头看身旁的大牛。大牛虽然也蒙着脸,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愣着干什么?带她去地宫!”金喜月在大牛脑门上敲了一下。
大牛看着孟琋玉,哪怕是在黑暗里,就着外面微弱的光线,他也看到了孟琋玉眼中闪烁的泪光。他试探地问:“老大,真的要把她……”
金喜月一怔,意识到大牛怜香惜玉了。她一把抓过孟琋玉:“你不干,我来。”
“我来我来,老大,你别伤着她。” 大牛赶忙从金喜月手中抢过绳子,动作间满是小心翼翼。孟琋月愈发惊恐,喉咙里的呜呜声愈发急促。
金喜月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有些无奈。她又何尝想如此对待孟琋月,只是眼下形势紧迫,实在容不得她有半分心软。
“你动作快点。”金喜月从柜子里迈出,将柜子往旁边一推,就露出了地宫入口。大牛将孟琋玉从柜子里扶着出来,将孟琋玉拉进地宫。看着两人的身影隐入黑暗,金喜月才悄然将地宫入口阖上,柜子挪会原位,身形敏捷地出了打铁室,跃上屋顶。
此刻,外面夜色浓稠如墨,绣娘们早已回房歇息,整个绣坊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金喜月在屋檐之上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不多时便回到了金府。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寒室的屋顶上方,抬眼望去,只见先前揭开的瓦片依旧敞着,院子里负责看守的家丁已然呼呼大睡,毫无察觉。
甚好,一切顺利,无人发现她的行踪。
金喜月从屋顶悄然潜入寒室,手脚麻利地将屋内一切复原如初,这才重新跃入坑洞中。她挪了挪桌子,将其摆放在一处平整之地,蜷缩在上面,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在这半梦半醒之间,时光悄然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
“嘎吱” 一声,房门的门锁被人打开,紧接着传来一阵叫嚷:“娘子,醒醒,吃饭了。”
金喜月从桌子上悠悠转醒,抬眸望去,只见一名家丁拎着一只食盒,已然走到了坑洞边沿。那名家丁蹲下身子,作势就要将食盒直接扔下去。金喜月目光一寒,冷冷开口:“你若敢扔,弄脏了食物,我可就不吃了。到时候我绝食个三长两短,倒霉的可是你。”
家丁听闻此言,吓得一哆嗦,哪还敢贸然行事,只能手忙脚乱地找来绳子,将食盒牢牢绑住,小心翼翼地给金喜月吊着放了下来。这正合金喜月的心意,她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拽住家丁的胳膊,紧接着双脚猛地一蹬,借力一跃,瞬间便跃出了坑洞。
“啊!”家丁猝不及防地被她拽了一下,整个人滚落到坑洞里。
金喜月站在坑洞边沿,拍了拍手,笑道:“劳您费心,带我出来。”
“娘子跑了!快抓住她!”家丁站在坑底,顾不上疼,大声地喊。
叫声引来了门外的看守,立即哗啦啦地围住了金喜月。金喜月冷冷地扫视众人,目光里的震慑力十足,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金喜月也不出手,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人误以为她在这寒室里待了一晚上,刚刚逃出坑洞。
“我是金家大小姐,你们岂敢拦我?”金喜月往外走去,“当真以为这寒室,能关我一辈子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后退。
金喜月冷笑一声,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顿时神经紧绷起来。
难道出事了?
金喜月想都没想,冲出寒室小院。她七拐八拐地到了前院,远远地看到爹和二叔迎接一身官服的李官媒。三人说说笑笑地往花厅而去。
难不成,李官媒真的来求亲了?
金喜月激动起来,远远跟着来到花厅,躲在门外张望屋里的动静。只见李官媒叉手齐眉行了个端肃的礼,:“给两位金老爷道喜。李某今日奉丁家郎君锦程之命,特来保一桩天赐良缘——求聘贵府玉茹姑娘为正室娘子。二郎君仰慕姑娘德容兼备,已备雁礼、茶绢,愿循三书六礼之制迎娶,托中馈、开枝脉。”
丁锦程来求娶二姐了?
金喜月整个人心花怒放。一直活得憋憋屈屈的二姐,终于要熬出头了!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听到李官媒继续说道:“还有一桩婚事,李某……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有人要求娶我那三丫头?”金二叔满脸堆笑。
李官媒目光闪烁,微微诺诺地道:“不是,是常大将军嫡孙,前日让太常寺卜筮言,说与贵府月娘子八字相冲,恐碍宗嗣,遣李某奉还贵府婚帖!今日,李某奉命特来退婚还聘!”
退婚?
金喜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门外冲了进去。她看见李官媒面前的桌子上放置着一只漆金木盒,于是抢先打开,拿出里面捆扎好的帛书。打开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居然是一份退婚书。
常家,应该说是常安宁,要和她退婚。
“不是让你禁足寒室吗?你怎么出来了?”金家主看到金喜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回去,回去!”
金喜月看着那婚书,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金家主上前去拽金喜月,她却纹丝不动,只死死盯着那婚书。
他真的……来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