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后悔的机会?
裴恭璞双眸一凝。
今日一早,他才在这紫宸殿中,强逼着女帝将精盐的行销大权给了他们这些世家大族。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连半天也不到吧!
自己现在就被女帝将了一军?
裴恭璞看了一眼自己的官帽,现在是放下舍不得,可不放下,也说不过去。
若是陛下不劝,自己将官帽再戴回来……
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裴恭璞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武疏影,面对这个自己一手推上来的女帝,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向女帝的低头。
即便,对方是个皇帝。
“陛下,您能当上这个皇帝,老臣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了吧!”
武疏影轻轻一笑,“居功至伟?朕能当上这个皇帝,首先靠的是大奉太、祖皇帝的流传下来的血统,其次,是靠着朕带兵在长安城头苦战十余天的旷世奇功。最后,才是群臣的支持。敢问右相,犬戎族围困长安的时候,您在哪?”
裴恭璞:“……”那个时候,我似乎已经不在长安了!
“再问右相,当初想要将朕送到犬戎,割地求和的世家大族中,有没有河东裴氏?”
裴恭璞:“……”哎,没想到啊,她都还记得啊!
武疏影双眸淡淡的看着裴恭璞。“敢问右相,您口中对朕的支持,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您口中的居功至伟,指的又是什么功劳?”
这一刻,裴恭璞彻底无言了。
啪!
武疏影大手一拍,身前的案牍骤然碎裂。
身为剑圣之徒,武疏影最强的便是杀人技。
“右相大人,是不是觉得朕是个女人,就不敢对你们这些世家豪门动手啊?”
裴恭璞看着四分五裂的案牍,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让他就这么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又不愿意。
深吸一口气后,裴恭璞感到了无力,早知道这些,就等群臣到了以后,一起进来。
现在这局势,有点失控啊!
“陛下,您可以觉得老臣无用,罢黜老臣,但世家豪门有功无过,您不能因为老臣出身河东世家,就对世家豪门有所偏见。整个大奉,能帮您管理这大奉的,只有世家子弟啊!”
说罢,裴恭璞再次跪倒。
武疏影轻笑一声,懒得搭理他。“张相,你若是没事,就可以走了!”
走?
我这就能走了?
这改稻为桑不商议了?
张元直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直接叉手行礼。“喏!”
当张元直离开后,整个紫宸殿中,就只有武疏影和裴恭璞。
“裴相,你说朕为什么要让张相走呢?”
“老臣……不知!”
“不知?”武疏影站起身来,走到了裴恭璞身边。“因为朕想给你留点面子。”
这还叫留面子?那什么叫不留呢?……裴恭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多谢陛下。”
“不必!咱们继续刚刚那个话题,现在朕给你一个重新当右相的机会,你愿意吗?”
武疏影这么做,实属无奈。
裴恭璞这个人虽然霸道、强势、私心很重。
可他的才干,也是有目共睹的。
长安城能在与犬戎一战后,如此快速的恢复元气,裴恭璞功不可没。
世家豪门在治理地方上,确实有一套。
而且,现在还不是彻底和世家豪门撕破脸的时候。
特别是摊丁入亩这件事的实施,需要世家豪门的让步。
这件事,需要有个带头人。
眼前这位河东裴氏东来吴裴的族长,就十分的适合。
当然了,若是他不配合,那就将其全家老小一起打包,送到瀚州去。
裴恭璞悄悄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的右相生涯就此结束,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件遗憾终身的事情。
而他也将会被人当做笑柄,被后人嗤笑。
“平身吧!别老跪着,若是让人看见,还以为朕欺负你个老臣呢!”
武疏影在说“老臣”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警告对方。
裴恭璞尴尬的笑了笑,重新就官帽带上。
此时此刻,他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
面对女帝的时候,也少了那份倨傲和狂妄。
武疏影再次说道:“之前朕与张相的对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多余的话,朕就不说了。改稻为桑这个国策,朕不同意。”
“陛下,理由呢?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只要将稻田改成桑田,那我们大奉的税收就会增加几百万两啊!”
“你们世家豪门,也可以进账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两吧!”
裴恭璞闻言,瞬间懵了。
女帝这么了解情况吗?
武疏影再次说道:“朕就问你们一句,在稻田该桑田的时候,那些桑田最终的归属,是曾经的农户?还是你们世家豪门的子弟?”
“这……”
“朕再问你,在这项国策下达之前,你们每一个世家,甚至是当地的官员,是不是已经将地的归属划分好了?”
裴恭璞擦了擦额头的汗。
之前在看到家丁强抢民女时,他只是不屑,认为这是小事。
可当他听到世家豪门侵吞田产时,他就慌了。
前一件事,他随便找一个人,就能顶替过去,即便是家中子侄做的,也有的是办法解决。
可后一件事,却是每一个皇帝都深恶痛绝的事情。
若是被查实,杀头流放都是常有的事情。
武疏影见他不说话,缓缓的笑道:“怎么,说到你们心坎里去了?”
“陛下明鉴,侵占民田这种事情,乃是大罪,老臣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武疏影笑道:“是吗?朕的人已经去了江浙一带,想必你们侵占百姓良田的事情,已经开始做了吧?”
已经去了?
裴恭璞彻底的慌了,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这次改稻为桑在被人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稻田现在也侵占的七七八八。
若是到了江浙一带,随便这个农户一打听,就能知道事情的结果。
这个女帝,也太可怕了吧!
“裴相,您在流汗,是怕了吗?”
裴恭璞摇了摇头。“陛下,您这是哪里话,老臣没有做亏心事,怎么会怕呢?”
“没做亏心事?”武疏影直接抽出长剑,架在了裴恭璞的脑袋上。“裴相,你以为朕和张相在这紫宸殿内这么长时间是在做什么?你们的事情,张相已经一五一十的说了。刚刚,朕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现在,你若还是执迷不悟,那朕的长剑,就是你今生见到的最后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