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张元直的一句话,等于直接得罪了整个世家大族。
而他的这句话,也只是他们这些寒族平时调侃世家大族时的吐槽。
世家大族的人即便是听到,也不会在意。
因为这就是事实,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寒门的这些闲言碎语。
可现在,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可不仅仅是得罪世家大族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就会自绝于整个大奉朝堂。
即便是女帝想要帮他,也要考虑一下世家大族的意见。
张元直深吸了一口气,立即说道:“裴相,老夫可不是这么一个意思。”
这句话,已经隐隐有了求饶的成分,可裴恭璞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而是直接对女帝说道:“陛下,张元直狼子野心,蓄意破坏皇族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恳请陛下责罚,否则吾等这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无法自处。”
“请,陛下责罚!”
“请,陛下责罚!”
“请,陛下责罚!”
……
一时间,金銮殿上无数的官员从自己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愤,似乎是蒙受了什么重大的冤屈一般。
这些官员,有些是世家大族出身,但更多的,却是寒族出身。
他们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在入仕的时候,就已经向世家大族投了行卷,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投名状。
大家族收了你的行卷,就等于是将你收在了门下。
这些人,看似寒门,实则是世家大族用来冲锋陷阵的狗。
用的时候,给点好处,不用了,养着就行。
现在,就是世家大族需要他们的时候。
而真正的世家大族,除了裴恭璞外,只有少数几个站了出来。
就算是皇帝真责怪下来,对世家大族来说,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
张元直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慌了。
因为站出来的一半人,都是吏部和工部的官员。
自己刚刚遥领吏部与工部,他们就直接站出来反对自己,明显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一次,自己就算是能安稳度过,这吏部和工部也不好管理了。
裴恭璞见女帝不说话,淡淡一笑。“陛下,难道您也认为,我们世家大族的人,不是大奉的子民吗?”
此时此刻,武疏影那张藏在金缕面具之下的面容,已经变得铁青。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了……
世家大族要了精盐还不够,还要将手伸到马镫和马蹄铁上。
这两样东西,若是进了金吾卫,那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世家大族自己的私兵身上。
第三天,他们就能将这东西卖到全九州去。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谁当皇帝都没关系,反正谁当皇帝,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也不会受到影响。
失去精盐,最多只是失去一些税收。
而失去马鞍和马蹄铁,可是会失去大奉崛起的良机。
可现在,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张元直,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若是不交出马鞍和马蹄铁,张元直怕是会因为这句话,直接被排斥出大奉的权利中心。
到了那时,别说是刚刚从裴恭璞手里拿回来的吏部和工部也再度回到世家大族的手中,就是张元直现在管的那些小地方,怕是也要被世家大族接手。
这就等于是他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了精盐的控制权。
而自己要是顺了他们的意思……马鞍和马蹄铁就必须放手。
现在的世家,就是在用张元直,来威胁她。
这管理朝堂,可比杀人,难多了。
裴恭璞的这招,算是阳谋啊!
若是苏美人在这,该如何呢?
对啊!
让苏美人来旁听,朕就可以听到他的心声,然后,再收拾这群世家大族。
可苏美人是男宠,如何让男宠上殿,是个问题啊!
要不,给苏铭一个官职?
不妥!
他的身份是男宠,从古至今,还没有给后宫之人授官的先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里的事情,以其他方式转述给他,朕在旁边听着。
若是这样……那上官青青就有作用了。
想到这里,女帝便有了主意,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裴恭璞,淡淡的说道:“右相,你觉得世家大族是大奉的子民吗?”
“那是自然,世家子弟不光是大奉的子民,还是大奉的中流砥柱!”
“那既然是大奉的子民,那就是朕的子民,朕说什么,世家子弟是不是要听什么?”
此言一出,裴恭璞微微一愣,今日的女帝言语中多了一丝策略,不再直来直去,有点意思。
不过,这种言语上的陷阱,裴恭璞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先是缓缓点头,而后恭敬的说道:“陛下说的话,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百家,都需要听。可陛下治国,需要的不光是耳提面命、言听计从的奴才,更需要为国为民的诤臣,老臣不才,愿当诤臣。”
这句话,直接将张元直抨击成了一个只知道听话的奴才,而将自己,抬高到了不畏强权的高度。
听到此话,张元直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愤怒,清晰可见。
可现在他,本身就是麻烦缠身,若是再多说一句,就真要站在所有世家大族的对立面了。
这不管是对他的仕途,还是对他身后的张家,都是一件大事。
需要慎重回答!
而最好的回答,就是默认。
看到张元直那面团一般的性格,女帝一脸的失望。
这个被她寄予厚望的寒门忠臣,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之辈。
当初看中他,是觉得他出身寒门,资历老道,想要利用他身上的这些特点,帮她聚集一批寒门子弟,来对付世家豪门。
可现在,女帝知道错了,这样的人,不堪大用。
女帝再次看向了裴恭璞,淡淡的说道:“裴相就算是不说,朕也知道裴相是个的忠肝义胆的诤臣,可诤臣就可以打断朕的话吗?”
裴恭璞闻言,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陛下,老臣也是一时心急,请陛下恕罪!”
“裴相既然说了自己心急,那此事就暂且不谈。”
暂且不谈?
第三个要宣布的事情,不是关于马鞍和马蹄铁的?
裴恭璞眨了眨眼,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