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回荡,孟端握着象牙笏板的手微微发颤,指节泛白。
今日在朝堂之上,他言辞犀利地弹劾胡惟庸结党营私等五条罪证,本以为能得到皇帝陛下的支持,将这老贼一举扳倒,可陛下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
难不成李骜那兔崽子说的都是假的,陛下从未对胡惟庸起过杀心?
孟端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胡惟庸可是当朝左相,权势滔天,此番得罪了他,只怕接下来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正胡思乱想着,孟端已经走到了宫门。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迈着碎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
“孟大人留步,陛下召见!”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道。
孟端心中猛地一沉,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机械地转身,跟着小太监朝着乾清宫御书房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无力。
踏入御书房,孟端只觉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檀香萦绕,烛火摇曳,朱元璋背着手站在窗边,身影被拉得老长。
孟端不敢有丝毫耽搁,“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青砖。
“陛下,臣知罪……”
没办法,孟端可不想等到老朱降罪,索性主动开口请罪!
朱元璋闻言,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屋内的字画都微微晃动。他大步走上前,伸手将孟端扶了起来,手掌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爱卿何罪之有?你今日可是让朕看了一出好戏啊!”朱元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亲自命人搬来锦凳赐座。
孟端坐在锦凳上,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李骜所言非虚,陛下果然有废相之意!
然而,朱元璋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直直地盯着孟端,“只是有一事朕颇为不解。你这家伙以往圆润油滑,如李佑这些祸害,从来都是能放就放,怎么今日转了性子,知道秉公执法了?”
孟端心中“咯噔”一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果真如李骜预料的那般,陛下早已经对自己心生不满了!
如果不是李骜及时出言提醒,自己只怕即将大难临头!
想到这里,孟端“腾”地一下站起身,再次跪倒在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李骜如何分析局势、如何点醒他,没有丝毫隐瞒。
“陛下明鉴,一切都是因那李骜……”
紧接着,孟端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道出,包括李骜如何点醒他等等,没有丝毫隐瞒。
朱元璋听后,眼中精光一闪,又是这小子的手笔!
难怪孟端一反常态当朝弹劾胡惟庸,原来背后是李骜在谋划。
这个兔崽子,还真是智谋过人,一环扣一环啊!
“朕明白了。”
“你先退下吧,那个李佑立刻流放!”
老朱摆了摆手,孟端当即躬身领命,默默退下。
等他走后,老朱思索了片刻,便动身来到坤宁宫。
此时的坤宁宫,暖炉烧得正旺,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李骜正半跪在马皇后榻前,仔细地为她把脉复查。
经过大青龙汤的调养,马皇后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
“陛下驾到……”随着太监尖锐的通报声响起,李骜连忙起身准备行礼,却被朱元璋伸手制止了。
“行了,你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今日你可是没看见,那胡惟庸被吓得腿肚子都软了,直接瘫软在殿内,哈哈哈……”
老朱心情大好,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面。
“都是你小子的功绩!”
李骜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皇后也来了兴致,微微坐直身体,好奇地追问起来。
听朱元璋将事情经过详细说完后,马秀英眼中满是惊讶。
“骜儿,你这手段真是……高明啊!”
撺掇孟端弹劾胡惟庸,吓得胡惟庸六神无主,在群臣面前露出丑态。
如此一来,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胡惟庸的左相做不了多久了!
李骜满脸茫然之色,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真没撺掇孟端啊,不过就是想出狱,所以才分析了一波,哪曾想这孟端也是个狠人,为了迎合老朱,不惜直接当朝弹劾!
朱元璋笑眯眯地看着李骜,眼中带着几分赞赏:“现在胡惟庸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想必不日就会狗急跳墙,届时咱也好顺势将其党羽连根拔起!”
“骜儿,你又立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李骜闻言也懒得过多解释,笑着摇了摇头。
“舅爷见外了,我这天天吃国公府住国公府,也没什么想要的,不必降下什么赏赐了!”
老朱与马皇后闻言,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慰。
这孩子确实不错啊,不贪功不急躁,一门心思地办实事,同龄人中也就徐达的嫡长子徐允恭能与他相提并论了。
顿了顿,马皇后突然眼前一亮,拉着李骜的手笑问道:“骜儿,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亲自给你提亲!”
嗯,简单来说,就是问李骜,你要婆娘不要?
李骜一听那还得了,清净日子还没过几天呢,这娶个婆娘回来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咳咳,陛下娘娘,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衣服没收,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李骜头也不回地直接开溜,看得帝后目瞪口呆。
愣神良久后,老朱这才笑骂道:“这兔崽子,咱让你走了吗?”
马皇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叹道:“多好的孩子啊,纯粹不虚伪,还是个有本事的。”
这个评价,老朱颇为认同。
“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
“到时候我在宴会上看看,有没有适龄的女子。”
老朱听后含笑点头,嘴角泛起了一抹怪笑。
“那可得给他找个厉害点的,才能管得住!”
“这孩子出身乡野,性情桀骜,寻常女子可管不了他!”
两人低声商量着,开始盘算哪家姑娘比较合适。
这边李骜出了宫门,却发现孟端早已在此等候。
“哟,倒是巧了,孟大人刚刚下朝?”李骜笑呵呵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孟端却是神色一正,竟向李骜躬身一礼。
“多谢指点。”
“否则我这仕途恐怕到此为止了。”
孟端不是什么蠢货,老朱方才那些话,分明就是如同李骜所说,早就对他圆滑处事感到不满。
如果不是李骜及时出言提醒,他这个应天府尹也算是做到头了!
“言重了言重了!”李骜笑着摆了摆手。
孟端则顺势发出邀请,道:“老哥我已经备好酒宴,赏个脸?”
既然有免费酒宴,李骜自然不会拒绝。
醉仙楼雅间内,雕梁画栋,红木桌椅擦得锃亮。
酒菜很快上齐,热气腾腾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孟端和李骜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孟端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兄弟不瞒你说,陛下要流放这李佑,哥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孟端夹了一筷子菜,却没什么胃口,又放了下来,满脸愁容。
李骜闻言心中一动,倒是有几分同情李佑。
古时候的流放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戴着枷锁镣铐,一步一步地走到目的地!
一路皆是步行,“流徙”的判决不可能让他太轻松,步行是基本操作,骑马坐车想都别想。
这是判罪,是刑罚,不是让你追寻诗和远方的,从金陵到边境,一两千里的路程,你就慢慢走过去吧。
寻常人都扛不住,更别提李佑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纨绔废物,说不定真会死在路上!
“老哥的意思是,那些人会出手?”李骜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问道。
孟端点了点头,低声道:“胡惟庸我倒是不怕,可这李佑还是太师的亲侄儿,就怕太师那边……”
当朝太师,李善长!
这可是大明朝堂之上的常青树,不倒翁,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各处!
李骜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后轻笑了一声。
“老哥只管将案犯流放即可。”
“至于其他那些,太师会不会出手,李佑能否抵达边关,都与老哥没有关系。”
孟端听后眼前一亮,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李骜心中却泛起了计较。
他还真希望李善长和胡惟庸出手,然后借此机会将二人一网打尽,那天下就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