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算计
云川纵2024-08-23 12:002,727

  姜慈还在犹豫要怎么打入万寿会内部,搅他们个天翻地覆,此举就遭到了姜绮的强烈反对。

  “青雀儿,为父报仇,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从来不曾欠姜家分毫,我爹也不是你克死的,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无须背负那么多。”姜绮第无数次强调,“我爹他是因公殉职,死得其所。”

  “可是……”

  “没有可是。”姜绮分外冷静,“养育儿女是他的责任,为公为国是他的夙愿。当年我带你远走天涯,就是不想让你听那些碎嘴的叽叽歪歪,什么克亲,都他爹吃饱了撑的!我爹遇到你,升官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他托你的福?我跟你说,你不要总是耿耿于怀,那些东西都是他们瞎扯的……”

  “好。”姜慈柔声打断她,“我不听不想不在意。”

  她如此温柔,反而让姜绮哑了,一腔不吐不快悉数卡在了嗓子眼。

  姜慈温情脉脉注视着她,语带伤感:“可是阿绮,我也是义父的女儿,也想尽孝。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与我父女一场,还没享受到我的孝敬,这实在很可惜。”

  姜绮张口结舌。

  “那么为他复仇,是我唯一能弥补遗憾的事情。”姜慈注视着姐姐,眸中盛满了碎金,“义父生前追击的最后一拨犯人是骗子,我们用骗子祭奠他,难道不是很有意义么?不管万寿会是不是害死义父的凶手,倘若义父在世,都会追究他们。女承父业,有什么不对么?”

  姜绮彻底让她绕进去了。

  姜绮不怕姜慈运筹帷幄算计所有,就怕姜慈那声温柔至极的“阿绮”,再进一步便是——

  “姐姐,难道妹妹做错了么?”

  “不,你没错。”姜绮神情恍惚,心说自己真该死啊,怎么又惹妹妹伤心了?

  “姐姐。”姜慈上前拉住她,从柔软唇瓣中吐出冷酷话语,“那我们一起灭掉万寿会,让义父高兴高兴好不好?”

  能开弓抡枪的手被一双柔荑包住,这本该是堕入温柔乡的前兆,但姜绮却倏然回神,她使劲甩开,大声道:“你少来这套,我不会再上当了!”

  姜慈受伤地望着她。

  姜绮头皮发麻,浑身像是过电一样酥软不自在,她吱吱唔唔退了一步:“你,你不许冒险进万寿会,顶多,顶多我陪你跟蓝岭见一面,是抓是放随你。”

  “那好吧!”姜慈叹了口气,满脸无可奈何,“我听阿绮的。”

  姜绮自觉完成劝说,愉快走出房门,忽而意识到……不对啊!她本来的打算是不许姜慈去赴约,最多自己过去探探情况。

  “又上这妮子的当了!”姜女侠狠狠一拍脑门,再次承认全家妹妹脑子最好用的事实。

  

  时隔半月,蓝岭再次回到了吴县。

  他原本的住处已被官府抄了个底朝天,别说住,纵使他去转一圈,都得担心有没有狗鼻子灵的盯上他。他此次回来,是搭了一个富家子弟的车,在松江钓了几次后,把富家子弟钓成翘嘴鱼,才半推半就跟人去苏州别院住。

  富家子弟名褚良循,生得人模狗样,可惜既非良善好性,也不循规蹈矩,实实是个家族宠坏的幼子。褚良循平生最好女人,偏良家女子瞧不上他不事生产的浪荡样子,他那自大张狂的态度又格外招人烦,是以每每遇到合心意的女子,都难以结成连理。

  一来二去,褚良循给现实打击蔫了,熄了老实求亲的想法,心思越来越偏,之所以还没进大牢,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

  骗子嘛,向来是肥羊需要什么,他们就有什么,蓝岭借着喝酒开导褚良循,张口便是男人须有“潘驴邓小闲”,即有钱有貌有闲,床上功夫好,还得会哄人。褚良循没留意过《水浒传》这节,给蓝岭忽悠得一愣一愣,认准了他是高人。

  一夕之间,蓝岭从丧家之犬摇身一变成了褚小官人的座上宾,并大模大样回了苏州。

  当然,城里是不方便露面的,苏州被坑过的富贵人家能生吞活剥了他。

  好在褚良循不耐烦家中管教,成年后多在城郊别院独居——无数仆役伺候他一人。

  大雪节气过后,雾天开始渐渐增多,湖上郊外常常白茫茫的,外头走一圈,发上全是水。苏州有寒冬“起荡鱼”的习俗,所谓“荡”,便是养鱼的浅水湖,分为有人打理的家荡和野生野长的野荡。乡间渔人起荡鱼多在野荡,一网下去,连鱼带草一起上来,间或还能有些秋冬遗留的莲藕等物,背去市集卖,或是家里添道菜都可。

  十一月的天,冷嗖嗖的,渔人排空了荡里的水,张网捞鱼,一捞一大兜子,每到此时总有趁新鲜买鱼或是瞧热闹的人群围在附近叫好,整个湖边吵吵嚷嚷,什么人都有。

  起荡鱼那天,蓝岭陪着褚良循也过去了。这富家子弟差人挑了一筐子青鱼和鲢鱼,高高兴兴地盘算该怎么吃,正说着,褚良循眼珠子不动了,直直盯着不远处的一辆驴车,忽而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得,这浪荡子又看见合心意的美人儿了。

  蓝岭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那车半旧,车中女子挽着已婚妇人的发髻,正倚在车窗上向湖上瞧,面上带着好奇与忧郁。

  人不算十分美,但那股子郁郁寡欢的味道很独特。

  褚良循约莫是腻了清新细嫩的明前茶,又爱上了微微发苦的莲子心茶。

  蓝岭向徒弟使个眼色,郭开林立即机灵地跑去打探情况了。

  女子的情况不难打探,她是行商孟延超的妻子方氏,三年前丈夫失踪,只她一人苦苦支撑门户,盼着男人回来。

  “三年了。”褚良循觉得棘手,“这是个痴情的啊!”

  蓝岭环视了下四周,目光落在远处影影幢幢的庵堂上,袖着手笑道:“你直接去搭讪肯定不行,人家也是要脸的,丈夫长期不在家,周围出现陌生男子,她肯定受指摘。”

  “所以呢?”褚良循虚心请教,“蓝先生有主意?”

  “人对小孩妇人一般没什么警惕心。”蓝岭还真能指点,“若前去搭讪的是孕妇、老妪、尼姑,那就更妙了。”

  “妙啊!”褚良循如醍醐灌顶,拍着手举一反三,“她一个人在家,心情苦闷,定然是想要找人说说话,或是信点什么的!”

  蓝岭一脸的孺子可教,郭开林则自觉去打听详细情况了。

  

  车水马龙的吴县城内,一对形容朴素落拓的中年夫妇出现在了街头。两人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马是好马,车亦是好料,可惜太旧了,灰扑扑的,补丁摞补丁,显然行了很久的路,载着主人经历了无数劫难。

  “咯吱”作响的马车停在了一家老旧客店前,女子利落地跳下车,嗓门响亮地要了房间和热水,而后自来熟地将一张画像递给掌柜:“这人您见过么?”

  随着画像推过去的还有一包饧糖。

  掌柜的没接,反而打量了几眼女子。她腰背挺直,身量不输男子,是时下难得的健壮体格,饱经风霜的面庞严肃而冷漠,哪怕是尽量热络了,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发憷。

  掌柜低头拨拉算盘,心平气和:“这位客官,小店是本分做买卖的,不掺和你们这些事。”

  女子挪开饧糖,露出底下的银票。

  掌柜的神情无奈:“客官,是有很多您这样的人来小店落脚,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要泄了客人的情况,我们这店便开不下去了。”

  女子露出点笑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此处的确是苏州三教九流接头的地方,店家不会透露客人的消息,但他们若有本事自己揪出来人,也没人管。

  风吹起画像,露出一个唐巾道袍的书生,模样俊秀,个子不算高。

  这对夫妻是近些年令江南骗子谈之色变的“太湖双侠”,以妻子左晓雁为首,丈夫于承荟为辅。夫妇俩嫉恶如仇、手段酷烈,逮住骗子不是往死里折磨,便是把骗子的户籍来历全部公之于众,不管大骗子小骗子,落他俩手里就没有走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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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与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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