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杨花愁杀渡江人
李旭东2025-11-07 13:495,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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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杀

原州城西三条石巷有处偏僻的院落,李昞一直被“血酬卫”的人囚禁于此。

夜已深,萧含雪用刀伸进两扇门之间的缝隙里,轻轻撬动门闩。

她的手用力一推,院门便开了,可她的手却不知为何竟莫名地一抖,随即警觉地环顾四周,眼前只有这漆黑的夜,耳边只有这凛冽的风。

进到院中,发现屋内的灯居然已经熄了,或许是牛婆婆等人已经睡下了,不过她忽然感觉脚下湿漉漉的,还夹杂着一股子血腥味,她心头迅速掠过一丝不安。大声呼唤着牛婆婆,但屋内却仍旧是死一般地寂静。

她忙点着了火折子,就在点亮的那一刹那,却听到远处传来“嗖嗖”的声响。她随即扔掉手中的火折子,迅速扑倒在地,就在火折子熄灭的那一刹那,她看见门槛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里呼呼地向外流着血。

几支弩箭在她的耳边呼啸而过,深深扎进门槛上,如若不是她反应机敏,此时此刻便已然成了一具尸身。

萧含雪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台阶上,快速思索着当下的应对之策。她轻轻解下腰间玉佩,远远地扔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墙上顿时响起一阵弩箭破空之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使出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撞开了屋门,跃进屋内。

几十支弩箭循着响动呼啸而来,射在屋门上、门框上、门槛上、门楣上,甚至是屋内地面上,身形敏捷的萧含雪却是毫发未损!

就在萧含雪暗自庆幸之际,忽觉耳后一阵冷风,她暗道“不好”,急忙闪身,却已是躲闪不及,尖刀硬生生插进她的右肩,就在那人拔刀之际,她手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那人腹部。

萧含雪赶忙将身子贴在墙壁上,左手死死按住右肩上的伤口,右手持刀随时准备再战。

这时她听到了屋内轻微的脚步声,屋内想必还有杀手,不过却因实在太过昏暗,看不清对方,对方同样不敢随意出击,似乎在等院内的同伙。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着后猛地扔向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

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杀手的衣襟随即被火折子点着了,就在那个杀手忙于扑打身上火苗之际,她却借着火光看清屋内的一切,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刀便结果了那人性命。

屋内与院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萧含雪的身子紧贴在墙壁上,隐在黑暗中,细细倾听着外面的声响。

院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人,正向着屋门口掩杀过来。

萧含雪紧紧攥着手中刀,手心已微微有些发潮了。

之前曾经历过无数次恶战,屡屡化险为夷,皆因危险来临之际,她并不坐以待毙,也不莽撞行事,而是主动寻得活下去的机会。

此刻急急脱下靴子,悄悄摸到门边,缓缓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瞅准时机猛地推开门,挥刀向着前排杀手的膝盖处狠狠砍了过去,随着一阵红光崩现,传来凄厉的惨叫之声。

得手后,她半蹲着身子悄无声息地快速移开,重新隐在屋内某个黑暗的角落之中,好几支弩箭带着风声从她的头顶呼啸而去,但那伙杀手却再也不敢贸然杀进屋内。

此时一弯残月挣脱了乌云的遮蔽,洒下几缕月光。

萧含雪借着朦胧的月色,渐渐看清了屋外杀手的位置,位于最前方的两名刀手被袭后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中间是两名手持寸弩严阵以待的弩手,后面是两个虎视眈眈的长枪手。

随后又悄悄走回到屋门附近,屋门半掩着,凛冽的风呼呼地吹进来。

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白石灰,算好风向,朝着那两个弩兵的脸上猛地扔了过去。

就在两个弩兵揉眼之际,萧含雪突然腾空跃起,抡起手中刀,向着两人的喉咙砍去,已毫无招架之力的弩兵当即气绝身亡。

两个长枪手见状慌忙举起手中长枪向着萧含雪刺了过去,萧含雪用刀灵巧地一拨,手腕一翻,向着其中一个长枪兵腹部猛地捅了过去,同时飞起左脚向着另一个长枪兵的腿踢了过去。

一个长枪兵受伤倒地,另外一个虽躲过她那一脚,不过他手中长枪在近身打斗中却颇为吃亏,仅仅两三个回合便被斩杀。

萧含雪虽屡屡得手,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不知道这院子里究竟还有多少杀手正在伺机而动。

最为担心的是静静藏在某个阴暗角落中的弩手,会在她的背后射来致命一箭,那一箭最终还是来了!

萧含雪虽在竭力躲闪,但那一箭还是正中她的后背,身子随即重重地栽倒在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此人正是被“血酬卫”囚禁在此地多时的李昞。

在萧含雪来之前,这里刚刚经历了一番血战,牛婆婆和七八个“血酬卫”与那伙杀手们厮杀在一起。

就在混战之际,李昞悄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刀,迅速割开身上绳索,刚走两步便发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赶忙蹲下用手一摸,似乎是个纸鸢,想必是“血酬卫”在紧急情况下传递消息所用,未及使用便被丢弃在一旁。

他忙将其拾起,此时屋内惨烈的打斗声还未停息。虽然他急切地想要逃离此地,却也深知盲目逃出去恐怕凶多吉少,于是便趁乱攀上房梁,静静地藏在其上。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纸鸢上写下:“三条石巷甲四。”随后用力取下屋瓦,将纸鸢放归天际,但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能否借此引来救兵却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直到萧含雪来了,李昞才终于明白那伙杀手的目标其实是她!

就在萧含雪命悬一线之际,李昞从房梁上灵巧地跳下来,将萧含雪从门口用力拖向屋内,可就在拖拽时,如同雨点般密集的弩箭向着他们射了过来……

劝降

“我这是在哪里?”萧含雪睁开惺忪的眼,惊恐地望向王轨。

“在下的府上!”

萧含雪咒骂道:“这群该死的‘候官署’的畜生们,若是有朝一日落入我的手中,我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王轨幽幽道:“真正要杀你的人其实是你的上司‘血酬卫’上都督!”

萧含雪闻听此言随即一愣,警觉地问道:“你怎知我‘血酬卫’设有上都督?”

“你们‘血酬卫’的很多隐秘事皆瞒不过在下的眼睛!”王轨面露忧色道,“‘候官署’的人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处隐秘所在,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是为什么!”

王轨的话语正中萧含雪的痛处。

崔新运前不久刚刚来找过她,传达了上都督的口谕。萧含雪只得将“血酬卫”潜伏在原州的人马悉数交由崔新运统领。萧含雪心中虽有些不悦,但如今大敌当前,她也不敢意气用事,只得乖乖交办。

崔新运还在有意无意间打探李昞的关押之处,说在此紧要时刻切勿有什么纰漏,她这才去叮嘱牛婆婆务必要小心,谁知却误入他人设下的陷阱!

这些细思极恐之事串联在一起使得她渐渐生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王轨高声道:“如今你已然沦为一枚弃子,而且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弃子!”

萧含雪高声反驳道:“你休要再挑拨离间!”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在执迷不悟吗?你们所谓的复国大业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大难临头,你的那些同党还在乎什么同袍情分吗?如今他们想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如何能继续隐藏下去,甚至不惜除去你们这些知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你是时候该想一想何去何从了!”

萧含雪义愤填膺道:“我萧含雪身上流淌的是大梁的血。我生是大梁的人,死亦是大梁之鬼!我大梁皇室乃是华夏正统,岂会归附于你们这些北方蛮夷!”

王轨慷慨激昂道:“若你执意寻死,我亦不会阻拦,请便吧!”

萧含雪艰难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

“且慢!”王轨喝阻道,“你的这条命是我王轨和李司马舍生忘死救下的,如今容不得你肆意挥霍!”

萧含雪怒目圆睁道:“挡我者死……”

萧含雪的身子本就虚弱不堪,如今又逢气急攻心,顿觉眼前一黑,硬生生栽倒在王轨的怀中……

鸩杀

腊月三十,乃是革旧除新的除夕日,会宁防城内到处皆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大红灯笼随处可见,鞭炮声此起彼伏。

宇文直快步走上八仙楼二楼一间名为“洞庭”的雅间,用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推开了屋门,发现等他的果真是久未谋面的韩湘儿!

见他来了,韩湘儿如同往昔那般笑靥如花,只是那笑却微微有些僵硬。

宇文直如同一尊雕塑般呆呆地立着,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韩湘儿的玉指上下翻飞,道:“卫国公,快坐啊!你我分别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难道就变得如此生分了吗?”

宇文直见她如此说,便缓缓坐下,目光却始终在她的身上游走,问道:“我曾在乌兰关见过你,不知你为何会去那里?”

韩湘儿嘴上带着笑,眼中却透着一股子媚,故弄玄虚道:“你先吃点儿菜,这中间可是大有故事,且听奴家慢慢道来!”

宇文直瞅着桌上花花绿绿的菜品却没有一点儿胃口,手中筷子几度拿起,又几度放下。

“难道卫国公担心奴家会在这饭菜之中下毒吗?”

“湘儿真是说笑了!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怎会疑你会害我呢?”

韩湘儿假意嗔怒道:“既然如此,你倒是吃啊!”

宇文直胡乱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却味同嚼蜡。

“卫国公,你今日为何变得如此扭捏呢?难道只有到了床上才会露出你的真面目吗?”韩湘儿“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挑逗。

一脸窘相的宇文直有些尴尬道:“湘儿又在拿本公打趣!”

韩湘儿站起来,走到宇文直近前,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嗔怪道:“本公?看来你我多日不见果真有些生分了,你之前从未在奴家面前自称过本公。”

宇文直顿觉浑身极不自在,下意识地耸了耸肩,却始终甩不掉她那只软绵绵的手,忙转换话题道:“今日你突然约我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你猜。”韩湘儿居然坐在他的怀中,抚摸着他俊俏的脸庞,娇滴滴道,“你我之间还能有何事?”

韩湘儿的手如同长蛇般在宇文直的前胸游走,宇文直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想拒却又不知该如何拒,忙道:“此地恐怕不太合适吧?”

韩湘儿笑了笑,用满是诱惑的口吻道:“你若是想,哪里都合适!你若是不想,哪里皆不合适!”

宇文直怯生生道:“如今我可是戴罪之身,若是再如之前那般恣意妄为,怕是又将会授人以柄!”

韩湘儿闻听此言站了起来,收了笑,怒目圆睁道:“恣意妄为?难道你与奴家在一起便是恣意妄为吗?怕我这个青楼女子会坏了你卫国公的名声吗?”

“非也!非也!湘儿误会我了!”

“误会?我的确是误会你了!世人皆说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攀高枝,却没人知道奴家其实是对你动了真感情!奴家虽是一介风尘女子,也早已习惯了逢场作戏,但奴家也想寻个可心的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韩湘儿说着说着竟垂下泪来,以至于妆都有些花了。

宇文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默默看着垂泪的韩湘儿。

韩湘儿哭了好一阵,用手拭去脸上泪痕,斟了一杯酒,递给宇文直道:“还请卫国公满饮此杯,从此之后,你我便再无半点儿瓜葛!”

宇文直将酒盏拿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着,沉吟良久才道:“昨日我接到你的信便知晓你我此次会面其实是一个局,就如同那日你与田八郎等四个役工会面一样,我也曾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来了,只是为了能与你再见上一面……”

“再见上一面”这句话径直戳中了韩湘儿的心,其实她也想见他一面,而且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你真的如此在乎我?”

宇文直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

起初韩湘儿勾引宇文直的确是为了攀高枝,不过却渐渐对他萌生了某种奇妙的情愫,但宇文直被革职后,她想的却依然是另寻靠山,经历了这番劫难之后,她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已经爱上了他,之前善于逢场作戏的她从未相信这世间会真的有爱!

宇文直拿起酒盏,想要一饮而尽。

韩湘儿却猛地将酒盏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撴在食案上,低声道:“这酒中有毒!”

宇文直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心思难测的韩湘儿今日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韩湘儿低声催促道:“你快走!他们要杀你!”

“谁要杀我?”

“那个‘刀疤脸’!”

宇文直快步蹿至屋门口,韩湘儿小声提醒道:“下面全是他们的人,你从这里出去定然逃不脱!”

宇文直又来到窗前,将窗子轻轻拉开了一道缝隙,凛冽的寒风顿时便吹得他打了一个寒战。

此时他距地面足足有三四丈,若是硬生生跳下去,即便摔不死,怕是也会摔断腿,况且下面还有一个小厮守着。

就在陷入绝境的宇文直心急如焚之际,芷兰却如从天而降的救兵般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芷兰假装自己崴了脚,那个小厮见她颇有几分姿色,忙假意过来搀扶,还趁机在她身上乱摸起来。

就在那个小厮为自己占了便宜而暗自得意之时,他忽然感觉脑后一阵剧痛,随即便昏死过去。

王轨掂了掂手中沾着血迹的青砖,咒骂道:“好色之徒,死有余辜!”

芷兰本就有洁癖,刚刚被那小厮一顿乱摸,如今又被王轨如此一说,顿觉一阵恶心。

恰在此时,宇文直推开窗子,想要不顾一切地跳下来,芷兰赶忙冲楼上的宇文直摆了摆手,随即从街角推来一辆手推车,车上尽是些破旧被褥。在来八仙楼的路上,她偶遇一个卖破旧被褥的小贩,连车带车上的货物一并买了下来,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

手推车被芷兰推到窗子正前方,心领神会的宇文直一纵身从窗口跳了下来,身上虽是一阵剧痛,却并无大碍,坠落的声响也不大,并未引起楼内之人的警觉。

宇文直从那些令人作呕的破旧被褥中挣脱出来,感激道:“幸亏你们来得及时!”

王轨调侃道:“李夫人乃是神算子,掐指一算便知卫国公今日有难!”

“休听王司录信口浑说!”芷兰催促道,“此地乃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快快离开为好!”

宇文直却转过身,深情凝望着楼上的韩湘儿。泪水在韩湘儿满是残妆的脸上肆意流淌着,她哽咽道:“你不是……你不是……奴家是真心爱慕于他!”

芷兰不解她口中的“你不是”究竟是何意,可韩湘儿却突然关上了窗子。

韩湘儿心里明白,无论她杀不杀宇文直,恐怕都难逃一死。她约宇文直前来只是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直到生命将尽时,她才意识到此生最放不下的人究竟是谁!

她至死都不会想到,宇文直从一开始接近她便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过宇文直却绝想不到韩湘儿居然会为此而丧了命,心中不禁生出浓浓的愧疚之情!

王轨急急道:“快走!那伙杀你的人定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我们还是速速出城为好!”

宇文直摇摇头道:“若是我们此时急着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芷兰焦急道:“既然如此,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宇文直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窗子,咬咬牙道:“芷兰跟我走!王司录,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去忙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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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一别堵门三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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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惊天局(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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