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无声。
玉笺有些紧张。
刚转过回廊拐角,眼前多出一道身影。
“姑娘方才可有受伤?”
她仰头看过去,是那位叫做祝仪的仙家。
对方气质清华,周身缭绕着淡淡的仙气,嗓音也温润好听。
玉笺对这位仙人素未谋面,可每次看见他,她心里总会莫名涌起一丝亲切感。
就像是曾经认识的故交。
可对方是仙,自己没理由产生这种错觉。玉笺低头行礼,“回大人,未曾。”他蹙着眉,神情略微显出几分担忧,温声道,“姑娘,事急从权,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仙人高傲如斯,竟然还会道歉?真是稀奇。玉笺原本低眉顺眼就好,可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大人为什么帮我?”
对方似陷入回忆。
“因为姑娘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仙家的故人,应该也是仙吧?
玉笺庆幸,自己竟然能长得和某个仙很像。
“若姑娘日后还有难处,可来寻我。”
祝仪侧身让出路来,像是专程在此等候只为向她致歉。
玉笺颔首行了一礼,从他身旁走过。
到转弯处,停住,轻声说了句,“多谢。”
祝仪闻言微怔,目光落在她脸上,含着些说不清的怅然。
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遥远的影子。
待那道身影消失在木梯拐角后,祝仪才收回视线。
正欲抬步离去,脚步忽然顿住。
随即抬手,改为向前深深一揖。
“陛下。”
威压压顶,倾轧而下。
整道长廊都陷入寂静。
头顶之上传来淡漠嗓音,如玉石相击,
“祝仪,即刻起程前往赤水以北,协鹤叁清剿魔息。”
祝仪行礼的身影微微一僵。
这仅是天君的一缕分身,语调平静至极,却带着绝对无可违逆的威压。
祝仪甚至快要承受不住,脖颈上似有万钧之重。
天君开口,每个字都即刻都会化为天族法则。
祝仪不过司笔之臣,天上文官,与惯于杀伐的一众鹤仙相差甚远,远不够资格清剿魔息。
派他去赤水,是何意?
莫非,是惩戒?
祝仪暗自揣摩圣意,他先前自作聪明,暗中放走那凡人的小动作,的确逃不过天君的眼。
只是不知为何,这道惩戒对天君以往的凌厉手段而言,实在很轻。
祝仪额头触地,跪伏行礼。
“谢天君开恩。”
……
又转过一道弯,渐渐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玉笺沿着幽暗的楼梯下行,想起楼里的小厮说,镜花楼背后的东家有上百家酒楼,所有私牢连通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是一个十分凶恶的妖邪腹袋所化,花楼里若是有人犯了错被关进牢里,还不知悔改,就会成为妖邪的腹中食。
她扶着潮湿的墙壁,墙上突然传来声响。
有人开口,“你是凡人,还是不要下去为好。”
玉笺猛地抬头,朝四周看去。
木梯两侧幽幽的青灯,明明灭灭。
四下空无一人。
她扶着墙后退一步。
又听到那道声音说,“往上看呀。”
玉笺立即抬头。
仍然没有看到一丝人影。
“谁在说话?”她问。
“在这儿。”
声音是从墙壁上的青灯里传来的。
玉笺仔细看过去,发现樟木灯架上坐着一个小巧的身影。
通体泛着青白微光,晃着双腿,周围的光线随着她的动作也摇摇晃晃。
是镜花楼里生出灵识的夜行灯。
黛眉曾跟玉笺说过,楼里有许多魑魅魍魉妖精邪祟,是她凡人之身不能靠近的,眼前的夜行灯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凡人碰到她,会生恶病,卧床不起。
玉笺没有靠近,离墙壁远了一些。
“我来寻一个人,你见过黛眉吗?”
“黛眉是谁?”
“一个画皮鬼,成了魔,犯了错被关进私牢。”
夜行灯点头,“见到了。”
玉笺准备继续往下走。
眼前却突然炸开一团磷火,吓得她连忙倒退躲开,“你干嘛?”
“救你啊。”
夜行灯扑棱着倒悬在她面前,长长的衣袖摇晃,周围也跟着忽明忽暗。
“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下去,什么都找不到的,下面是无支祁的脏腑所化,有数百间牢笼,变幻莫测,你下去只会困死在那里。”
玉笺停了停,“无支祁?”
“东家养的,是个大元龟,”夜行灯继续说,“就你这样的之身,连半个时辰都熬不住,就会化成血水,死在无支祁腹中。”
玉笺定了定神,认真请教,“那你知道要怎么走才能找到她吗?”
夜行灯不说话。
绿莹莹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
玉笺会意,翻了翻袖袋,将此前酒客打赏给自己的物件掏出来递过去。
对方却摇头,细长的手指径直指向她衣襟,“我要那个灵器。”
灵器?
玉笺困惑地抬手摸向衣襟。
“我身上没有灵器……”
话音戛然而止。
她摸到了一块玉佩。
见雪当初送她的那些法器,她除了一枚护身的镯子和一块玉佩,其余都留在了原处。
枚玉佩,据说是百年前她送给他的礼物。混在一堆野花碎石里,像是捡来的破烂中,是那堆东西里唯一算得上贵重的物件。
当时玉笺只觉得好看,就挂在了身上。
玉笺迟疑着取出玉佩。
“这是灵器?”
温润白玉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触手生温,成色绝佳。
难道是个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