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妖皇原本不会在金玉城住下,但不知怎么想的,临时又决定在这里住两日。
先前的旧城主行事奢靡,耽于享受,府邸倒是收拾得不错,处处精致华贵。
唐玉笺看着别人跑前跑后,将寝殿收拾出来。有人派了活让她在门口擦地。
同样擦地的侍奴过来跟她闲聊。
“前两日这台阶上全是血,几乎都看不出地的颜色。”
那侍奴抬抬下巴,“金玉城的旧城主,就是在你现在擦的地方被斩首的。”
“……”唐玉笺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两日金玉城人人自危,全因新妖皇。他原本称等待要等旧城主投诚,可两日前却突现对方宴席上,不过一炷香便血洗全府,不给求饶的机会,将府中上上下下的妖都斩杀了。
“曾经他也是这样夺的前妖皇的位置,斩杀无数大将,昆仑凤栖宫前的血水成河。”
真火燃烧了整整三个月,最终,妖族换了新皇。
唐玉笺把这话当恐怖故事听。
这的确是长离会做出来的事。
长离对她好,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
却也只对她好,对别人都不好。
她在长离面前作威作福的那些年,很多自己的活都要悄悄丢给他做。
那时长离脾气好,越欺负他他就越开心。
让她差点都快忘了,自己不过是极乐画舫后厨一个再微末不过的小妖怪。
侍奴见唐玉笺不回应,便转头去找别人聊天了。
“你们知道吗?妖皇其实不是妖,不然哪来的涅槃之火……”
“我听说了,他从昆仑出来的……听外面的大妖说,他是残存的神族血脉。”
“若有反古血脉,未必没有成神的可能。”
“你们听说过天族的小太子吗?他便是数千年来唯一的反古烛龙血脉,以后可能会成神呢。”
唐玉笺听得一头雾水。
等等,小太子?
说的是哪位?
金光殿的太子大爹吗?
她又一次对这个世界的年龄体系感到匪夷所思。
在画舫的时候,不是还有天宫开宴,降下金鳞庆贺太子三百岁生辰吗?
原来三百岁都算是小吗?要命了。
怪不得虞丁总是用看小孩的眼神看她。
“妖皇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不顾天道,包围了人界许多城池。”
“若是妖皇对人间动手,仙域能善罢甘休吗?上万年来不都是仙域庇护人间?”
侍奴们低声议论,唐玉笺听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长离占人间做什么?她还挺喜欢人间的。
忽然,一个戴着朱红面具的妖走来,说妖皇不喜别人打扰,要她们都退下。
唐玉笺自然跟着一众人往外走。
可刚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下。
“你站住。”
她回过头,见那人又点了几个奴,“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留在寝殿外面守夜。”
唐玉笺应了一声。
找了个适合摸鱼的地方站着,却又见那朱红面具朝她走近。
唐玉笺狐疑抬头。
就见那人塞给她一个小瓶子。
“我是红丰让来接应你的。”
唐玉笺警惕的晃了晃瓶子,“这是什么?”
“毒。”
“……”
唐玉笺其实并没有将小金球里的蛊下回去。
她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害人的。
更何况,那是长离。
管事的女妖叫红丰,说是想方设法给唐玉笺找了一个近身伺候妖皇的机会,现在竟然还让人给她送毒。
唐玉笺不解,“可我的任务不是完成得不好吗?”
她连递个酒都能洒,怎么忽然直接上这么大强度?
面具奴好奇地问,“听说你今日把酒洒到了妖皇身上?”
唐玉笺点头。
侍奴斩钉截铁地说,“那就对了。”
“对什么了?”
她阴测测地说,“妖皇对蠢人没有防备,下手会更容易一些。”
唐玉笺面无表情。
其实说白了,以前根本没人能近妖皇的身还不死。既然就她一个活了下来,那她就是天选刺杀之人。
“之前派去的人都死了,就你这笨蛋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就得反其道而行,你这笨得挂相的样子,反而刚刚好。”“……”好气。
妖怪间是没有什么人情世故要做吗?怎么这种话能直接说出来。
唐玉笺对此无法接受。
不懂都是妖怪为什么还要搞人身攻击这一套,还想不想让她去下毒了。
不久后,女妖红丰又来找唐玉笺一次。
这回,她打量得毫不遮掩,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仍是咽了回去,满脸心有余悸。
像是在害怕什么。
但唐玉笺问,她又不说。
兜兜转转支支吾吾半天,红丰一脸认真对唐玉笺说,“我们弇州崦嵫山诸妖氏族能不能复兴就靠你了。”
唐玉笺也不知道她要复兴什么。
那个什么弇州崦嵫山诸妖氏族如果无法复兴一定是因为下决定太草率了,原本让她下蛊,忽然又让她下毒,甚至还认错了人。
真是要命了。
他们的野心怎么能寄予在一个连身份都认不出的妖奴身上?
唐玉笺诚心诚意的问,“你难道不担心我倒戈吗?”
红丰也诚心诚意的反问,“你倒戈的时候能为我们弇州崦嵫山诸妖美言几句吗?”
……
唐玉笺点点头,“好,如果有那个机会。”
总之先答应再说。
送走了红丰,唐玉笺也悄悄送了口气,也不知道长离是怎么混的,这么多妖怪要给他下毒。
正好别人给他下毒她也不放心,这种事还是她亲自来,都给她们搅黄。
唐玉笺轻叹一声。
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的炉鼎,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别人毒死。
是好是坏,都是陪她度过最为珍贵岁月的人。
她思及此处,几乎被自己这份担当感动了。
普天之下,还有比她更念旧情的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