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混着一股奇异的焦糊气灌入鼻腔。
小玉拉开眼前的手。
眼睁睁看着那具美人香消玉殒。
她浑身发软,整个人僵住,挂在青年胸口。
销魂窟内骤然阴风怒号,鬼气森然。原本笙歌燕舞的奢靡景象已经化作修罗场,妖魔们癫狂撕咬,血肉横飞。
忽然,小玉发现有阴影在地上扩大,下意识抬头望去。
越过青年的肩膀,她看到一道三层楼高的黑影拔地而起。
“你背后!”她猛地攥住他的衣袖,
青年垂眼看她的手指,对这句提醒倒是没有反应。
整座花楼骤然泛起幽幽血光,阴影如活物般蔓延开来。
台下厮杀的魔物还未来得及反应,一缕缕魔气便已从七窍中逸散而出,任他们如何慌忙伸手遮掩也捂不住。
眨眼间,生息被尽数吸走吞噬。
阴沉的魔气压下来。
小玉才刚复活,还不想死。
在这世道,她这个脆皮不想等死,只能找棵大树庇护。
也不知道这人靠不靠得住。
滔天血光倾泻而下,裹挟着滚滚黑烟如利刃般劈斩而来,杀机凌厉。
小玉浑身紧绷,男人一手扣着她的腰肢,另一手向后凌空一握,徒手捏碎了什么无形之物。
火焰状的黑烟在他头顶轰然迸裂,化作漫天灰烬簌簌飘落。
整座小楼突然发出凄厉的哀鸣,梁柱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数层高台轰然崩塌。
碎木纷飞间,露出后面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骸骨。
万骸关,又被叫做百鬼之门。
这是魔域西境最阴邪的魔窟之一,方圆百里骸骨堆积,鬼洞魔穴数不胜数。
而眼前这个从骸骨堆中缓缓站起的庞然大物,正是盘踞在此的最大魔物。
它的身躯由无数骸骨拼凑而成,每个肢节都由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组成。
小玉巨物恐惧症和密集恐惧症一同爆发。
这是她该来的地方吗?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冰冷,激起一阵战栗。
小玉呼吸一滞,抬眼看他。
“怕什么。”
低缓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青年捏了捏她的脸颊。
手指不着痕迹的停顿片刻,露出探究的神色。
像是对这种软嫩的触感感到好奇。
他放缓了声音,问出来的话却有些古怪,“你平日都要吃什么?”
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小玉被他摸得毛骨悚然,像只被捏住后脖颈的猫。
合欢窟已经成了尸横遍野之地。
东家的皮囊像蜕皮一样从身上剥落,皮下爬出来的骸骨与洞窟岩壁融为一体。
“阁下何人!为何来我合欢窟搅局?”
整座楼突然有了生命,向内挤压收缩,雕梁画栋扭曲变形,不断将地上的魔物吞噬进楼里。
轰。
耳边骤然炸开一声轰鸣。
美人灯中的火光猛地蹿高,越烧越旺,一圈圈血色光晕如涟漪般荡开,映得四周一片诡谲。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像有无数指甲在疯狂刮擦着木板。
下一刻,无数赤红着双目邪物,像撒豆子一样从阴影中哗啦啦涌出。
四肢并用,飞快地朝他们两人爬来。
楼要吃人了。
小玉死死闭上眼,希望眼前只是一场噩梦。
下一刻,刺骨的寒意如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
冷,特别的冷。
冷的牙齿都在哆嗦。
她不受控制地打着寒颤,下意识往身前那具身体怀里缩去,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
睫毛都要结冰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青年单臂环住她的腰,将她这具脆皮凡人之躯护住,仅凭单手,就与万骸魔物战得不分伯仲。
漫天骨爪,嘶嚎哭喊,怨气冲天。
小玉被阴气冲撞,眼前一阵阵发黑,被人捂住耳朵藏进衣衫之下。
他始终将她护得周全,未让半分污秽近身。
直至密集的骨裂声响彻洞窟。
咔嚓咔嚓不绝于而,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东西应声皆碎。
“你不是祭司。”
诡异的嘶鸣从四面八方涌来,小玉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某个庞然巨物的腹腑之内。
“那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声音颤抖不止,“至少让吾等死个明白。”
可青年没有开口。
下一刻,整座楼宇轰然崩塌。
小玉从他怀中微微睁眼。
只见无数狰狞黑雾如活物般朝男人汹涌扑来,却在触及男人的瞬间,尽数没入他的肌肤之下。
她错愕的睁大眼。
目光所及,男人衣袖下原本密布的缝合痕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大半。
再抬起头,更加惊讶。
晦暗魔气中,那张原本苍白的面容竟泛起玉质清辉,没有半点瑕疵。
矜贵不凡。
明灭不定的红光描摹着他的侧脸,每一处线条都似用笔勾画出的一样。
男人也低头看她,湖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小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小玉怔怔看着他,一时间移不开眼睛。
不知是不是刚经历过惊险恐怖的一幕,肾上腺素还没有降下去,只觉得心跳很快,一声一声,撞击在耳膜上,像是快要冲出胸口。
恍惚之间,她忽然发觉他眼尾缀着一颗极淡的泪痣,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间若隐若现。
像不知被谁轻轻落下的一笔痕迹。
衬着那双湖水蓝色的眼眸,整张面容莫名添了几分奇异的柔和。
片刻后,青年抬起手,指尖轻轻搓过她的眼睫,将细碎的冰渣搓下来,随后俯身将她放在地上。
小玉还沉浸在方才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里,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突然肩头一沉。
一道带着冷寒松香的宽大外衣压在她肩膀上,厚重的布料瞬间将她整个裹住。
那尺寸对男人来说恰好的黑衣,在她身上却是无法承受的沉重。
下摆直接拖到了脚踝,险些将她压得一个趔趄。
什么奇怪的东西压上来了?
小玉下意识挣扎着从领口探出脑袋,发髻蹭得更加松散。
为什么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