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一夜,那人都没再出现。
小玉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好奇男人去了哪里,又害怕他回来。
想到他脸上那些鳞片,心里就涌起古怪的畏惧。
第二日,她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见那道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正垂眸注视着她。
昨夜那股萦绕在他周身的阴煞之气已然散尽,脸上那些细密的鳞片也消失不见。
小玉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吓得一个激灵,尖叫咽回嗓子里,往床角缩了缩。
见她睁眼,男人便从虚空中一样一样取出东西。
全是些凡间女子的衣裙,和玩乐的小东西。
什么拨浪鼓、九连环、精巧的团扇、千金匣,素罗裙衫,珠玉金钗。
小玉狐疑地探出头,一时有些茫然。
这些时日,她脸上总算有了血色,身上也多了点肉,久不见天日,皮肤愈发白皙了。
男人垂眸,看着她像只谨慎的鱼儿吃饵那样缓慢靠近。
目光好奇又戒备,始终与那些物件保持着距离,不敢贸然接近。
他唇角的弧度柔和,将那些东西一一排开放在她面前,“过来。”
小玉觉得羞耻,耳尖发烫,捏起一个九连环,又抬眼打量他。
男人微微侧过头,目光平和地看着她,透着一股慈爱的气息。
“……”
小玉了然。
这人好像真把自己当猫猫狗狗养了。
为了配合他诡异的心理,小玉勉为其难地拿着东西玩了一会儿,假装感兴趣。
偷眼看过去,发现对方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她摆弄那些物件。
……好怪的人。
小玉垂眼思索片刻,忽然停了手,翻身坐回床上。
见她玩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丢开那些从人间搜罗来的东西,男人轻轻蹙眉,抬手捡起衣裙,朝她看过来。
这是让她换裙子的意思?
小玉接过来,却发现那人仍伫立原地一动不动,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
她抱着衣服往床榻里侧退了退,将衣物塞进被褥深处。
男人神色未变,忽而抬手朝她探了过来。
这不是要亲自上手了吧?小玉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领,可对方的手只是落在了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
“还想要什么?”他低声问。
“……?”小玉换上一副怯生生地的表情,犹犹豫豫的开口,“海上面是人间吗?”
男人摇头。
她又追问,“那人间离这儿远吗?”
男人略作沉吟,给了两个字,“尚可。”
小玉眼睛亮了亮,问他,“我能去人间吗?”
话音落下,男人眼神沉了沉。
小玉顿时不再说话。
她发现,只要自己提出想要离开,或表达出类似的意图,这人就会不高兴。
周身气息也会变冷。
小玉换位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养的阿猫阿狗有一天忽然对自己说它要走,她也会不高兴。
可她是人啊。
小玉凑过去,细声细气地试探,“我们一起去人间,也不可以吗?”
听了这话,男人身上的寒意消退一些。
湖水蓝的眼眸锁住她的身影,目光如有实质。
小玉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某一瞬间,她有种被掠食者盯上了的错觉。
男人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却不是全然拒绝,“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玉眼巴巴地看他,“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男人说,“快了,就是时候了。”
那人如同豢养小兽般,看着她吃完了东西才离开。
每日出门回来都会带新的东西给她。
小玉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被人看着吃饭,很是不好意思,嘴里嚼嚼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原本是想说自己是成年人了,可喂到嘴边的饭真好吃,怪不得大家都爱吃软饭呢,想来前世定是脾胃虚弱。
那人离开后,三三两两的魔物才从地宫各处冒出头来。
小玉趴在栏杆上,仰头望去。
天空仍是那片深沉的黑紫色,阴郁得令人窒息。
头顶真的是海吗?
相传无尽海镇封着上古魔物,甚至称神,已蛰伏数千载,凶险非常。
她暗自思忖。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有办法离开这地方吗?
她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取出那本无字书。
随便翻了一页,手指倏然僵住。
原本空空如也的纸页上,多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
小玉蹭的一下坐起来,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重。
书上的字形繁杂。
她费力地辨认着,依稀看出,记载的是一段关于祸世妖女的故事。
这妖女因天道而生,原本要为天下苍生献祭,投身山崖,以身救世。
然而阴差阳错间,因她曾行过些微善举,竟得气运庇佑,侥幸逃过天劫,未被天道湮灭,反倒坠入魔域深渊。
濒死之际,她遇见一个失忆的青年。
为求活命,她将青年骗得团团转,甜言蜜语哄得他为自己当牛做马。不仅吃他的、喝他的,更唆使他犯下诸多十恶不赦之罪。妖女整日春风得意,活得有滋有味。
小玉原以为这些字形繁复难认,却意外读得十分顺畅。
还渐渐沉浸其中,被这个故事吸引。
故事中,失忆的青年在日渐相处中对妖女的甜言蜜语迷惑,渐生情愫。
妖女越发肆无忌惮,利用青年犯下大错,终致生灵涂炭,祸乱天下。
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某日,青年忽然找回了记忆,想起自己的身份。
他一夕之间变得淡漠疏离,与从前判若两人。
念及自己被一个低微的女妖玩弄于股掌之间,青年当即将妖女驱逐,而彼时妖女已结怨无数,离了他的庇护,下场自然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