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晚和王爷促膝长谈后,我回到房间一夜未眠。
再见面换我对着王爷发呆。
王爷处理政务的样子好认真,王爷穿官服的样子好正经,就连王爷抠鼻屎我都觉得有别样的魅力。
我开始完全理解秋玟了,我沦陷了。
我站在书房前为王爷研墨,看着他的手捏住毛笔,想象着那晚他捏住我的手的样子,我开始期待起王爷“犯病”的时候了……
“中邪了你!傻笑什么呢!”王爷愠怒地说。
回过神来,只见我捏着墨块研到了王爷的纸上。
王爷抽出一张新纸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下月本王的寿辰,都筹办好了么?”
呀,我早忘了这事,都是周嬷嬷打点的,我怎么会知道。
“呃,大概、兴许办得差不多了。”我支支吾吾地答。
王爷白了我一眼,说:“你也该学着打点王府的事了。本王寿辰陈家夫人老爷也会来。你走丢时也记事了,应该还记得你娘的样子吧。”
我专心研墨,答道:“记得。”
正说着,李太医不知何时来了,我问好后便离开了。
没多久皇上居然也驾临王府,王府上下摆成两排恭迎皇上。
到了傍晚时,王府上下又跪成两排恭送皇上。
我只看到皇上的黄色龙袍被黄色的靴子踢起,脚步落在了我面前。
慈祥又威严的声音响起:“这位就是雪雁姑娘?”
我哆哆嗦嗦不知作何回答,王爷已经替我说了:“正是。”
当今圣上快比王爷大两轮了,虽然不是同一个母妃,却由如今的太后共同养育,自小亲如骨肉。
皇上也对这个年轻又有才干的弟弟格外疼爱,在王爷病中还携太医亲自来探望。
11
王爷寿辰当日,王府上下张灯结彩。
下人们忙得团团转,王爷则在客厅和亲信说着体己话。
数不清的鸡鸭鱼肉,还有从沿海进贡来的海鲜摆满了桌子。
这顿筵席结束,估计连王府的狗都嘴边流油。
秋玟被派去招揽饭菜。
张海在前厅打点着礼金。
我则被分去收纳整理送来的礼品。
这里下人只有我识字,我小心地搬运着礼品,在库房登记在红纸上。
礼部侍郎季疏云,琉璃灯一盏。
苏扬盐运使王居和,东海夜明珍珠一颗。
……
门被人一脚踢开。
进来一个丫鬟,趾高气昂地说:“我们家小姐送给王爷一柄玉如意,要单独登记!”
我头也没抬地说:“请你家小姐稍安勿躁。礼品请先送到帐房,有专人查验。不管是少爷小姐,我这里一律登记在自家老爷名下的。”
那人丝毫不减神气:“要单独登记,你听不见吗?老爷是老爷的,我们小姐送的可是作为王妃的独一份儿!”
“这是王爷吩咐的,王妃也是要登记在老爷名下。而且库房重地,不论是谁都不能擅闯!”我抬起头,这才发觉来人正是丁芙温的贴身丫鬟夏月。
她一手夹着裹着红丝绒的礼盒,一手撑着门,身后丁芙温正款款走来。
夏月说道:“我奉劝你不要自讨苦吃!”
她这话说的没错,规矩是人定的。
丁芙温又是个记仇的人,不知道会搞什么幺蛾子刁难我。
来者不善,我这时圆滑一点没什么不好。
“我这就登记。”
我谨慎地接过盒子,生怕出半点差池。
没想到防不胜防,夏月假装被门槛绊倒,直接将我扑倒在地。
完了,我心如死灰。
玉如意要多少银子,我还得给王府打几年工才能还清。不!几年怎么够,肯定要几十年吧!
我的下半辈子!我的亲人!
我贴在地上,眼睛圆睁,手里还死死抱着盒子。
直到丁芙温那张粉擦得死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哟,原来是你啊,上次害我在家里禁足那么久可得意死你了吧!现在又故意破坏我送王爷的生辰大礼,你该当何罪!”
她咬着后槽牙说着,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脸。
我顾不上与她置气,爬起来说道:“是奴婢失手打坏了小姐的礼品,我会向王爷认罪并且赔偿!”
丁芙温眯起眼睛来,笑得瘆人:“这可是我爹从西域买来的绝好玉石,又请了皇宫里的工匠雕刻的,你赔?
凭你做丫鬟的月钱,还是给王爷做通房丫头,他给你的赏钱呐!
夏月!”
“是!”夏月伸手将我正在登记的瓷器和灯盏碰倒在地。
“哪家的小姐给本王的生辰添了这么多热闹啊!”
王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同行的还有皇上和几位大臣。
12
屋内几个人见状,连连跪倒在地。
“臣女丁芙温教训下人,不想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嗯”了一声,说:“丁家小姐?朕记得你爹丁启仁刚刚因为收受贿赂、转移朝廷资产被朕查封财产。他又是从哪搞来的这么贵重的珍宝呢?!”
丁芙温支支吾吾说:“恕臣女愚昧无知,臣女只是编造的名号想吓吓她,实际并非贵重之物啊!”
听到这我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签卖身契了。
皇上回头看了看王爷和李太医,相视一笑,语重心长地对丁芙温说:
“朕念你的母亲为希太妃胞妹,本意将你赐婚给朕最疼爱的弟弟。
可你不知天高地厚,和你那老爹一样得寸进尺。
朕本不想因你爹的事连累你的婚姻大事,可是你今日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朕实属寒心呐!”
说罢,便携众大臣离去。
皇上这是要她悔婚呐!
可惜丁芙温反应过来时,一行人早已走远。
她只得伸出一只手,像雕像一般僵在原地。
两行横泪在涂满脂粉的脸上滑下痕迹。
她嘴里振振有词:“皇上——王爷——”
丁芙温被丫鬟夏月搀扶着走了,连筵席都没吃。留下库房里一地残骸。
我收拾好,锁上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架势很像官老爷。
留胡子的男人端详着我,对旁边的女人说,“和她姐简直一模一样,这就是我们灵儿呀!”
灵儿?好熟悉的名字。
妇人窄瘦的脸却不显刻薄,一双杏眼泛红,她挥着手绢突然抱过来。
她走近我才看到,妇人的一只耳朵内侧长着一块小息肉。
娘小时告诉我,这是有福之人才会长的。
“莫非,你们是翰林院的陈老爷和陈夫人?”
我开口问道,他们点点头,神色喜悦。王爷之前问过我,我记得娘的样子。
娘以前常开玩笑说要是被“拍花子”抓去,找不到了,就要认她独特的耳朵。
谁知道,竟然一语成谶!
陈老爷,不,我爹告诉我。他们随皇上撞见我在库房的那一幕,心里就惦念着。
正巧赶上王爷拿出玉镯一说,就更加肯定我是他们走失的灵儿。
“都说王爷勤政爱民,可当真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啊!”爹说着。
13
王府会客厅内,皇上坐东,王爷和一众大臣分列两旁。
我和下人们则侍奉左右。
酒足饭饱,几个大臣打听到王爷退婚的消息,纷纷摩拳擦掌跑到皇上面前,声称自己有适合王爷的最佳人选。
皇上哈哈大笑,转头贫嘴王爷:“老十六,你可是魅力不减呐,刚退婚就有这么多人上赶着要嫁进你的王府呢!”
王爷见状,走到桌前俯首说:“臣弟不敢,感谢诸公美誉。只是臣弟心有所属,还请皇兄成全。”
皇上似乎早就知道答案,后来李太医才告诉我皇上来探病时,他就把王爷如何得相思病,如何娇弱哭泣都告诉了皇上,皇上听罢乐得合不拢嘴,声称老十六居然开了情窍了!
“你且说是哪家的小姐。”皇上慢悠悠地说。
“不是别人,正是我府上的姑娘。”王爷答。
众人议论纷纷,礼部侍郎首先站起来说,“这,不合规整吧。府上的姑娘王爷最多纳为小妾,这正室之位不妨再考虑考虑户部尚书之女。”
王爷挥挥手,“不必考虑了。我与这位姑娘也是有缘,她自小与亲生父母走失,才来到王府谋生。现在已经认祖归宗。只是不知翰林院的陈老爷接不接受我的提亲呢?”
陈家老爷夫人傻了眼,没想到刚认回的女儿就要送出去,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还是老爷反应快,拉着夫人谢恩:“家女何德何能得到王爷宠幸,这是老臣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不接受呢!”
“好!”皇上一拍桌子,像个老红娘一样又开始指婚了。
14
王爷这次领兵南下一去就去了半年多。
他回府的这天,我和一众丫鬟小厮夹道欢迎。
一进门,王爷便飞扑过来:“夫人,本王终于回家了,你想不想本王!”
旁边的人窃笑着。
“喂!都看着呢!”我嫌弃地推开他。
孩子们簇拥了上去,叫着“爹爹,我们都好想你!”
看来,李太医的医术实在令人咋舌,王爷的“相思病”到现在都没治好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