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姒卿妩都在一旁,像看大戏一样,看着她们各自演绎各自的剧本。
每个人的心理活动,大致上都能从表情,肢体动作上判断出来。
老王妃闻言,心里想着:既然打发人先过去看情况了,那她晚一点儿再去,也没事的。
瞅着段娟娟地上来的灵果儿,散发着新鲜的果香,便咬了一口。
果肉的酸甜味儿,恰到好处地冲击着味蕾。
咽下去之后还能口齿留香,段老王妃心里也顿觉舒坦多了。
段娟娟听到自家母妃说生下「五个」孩子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颤,下意识就看了看段婵婵。
“母妃说得对!”段婵婵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笑颜迷迷地瞧着段老王妃咽下果肉。
“母妃。”段婵婵一直在为段老王妃松着肩膀,露出小棉袄般贴心的笑容附和道:“您说,那妘氏,到底真个是失了魂的人?”
段老王妃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她说话时的表情。
接着这种错位,段娟娟便是物尽其用的道具。
在段婵婵的一个眼色下,段娟娟自动补充道:“说来也奇怪,她来王府,说起来,都五年有余了——”
“咱们家老七遍访冥古大陆,至今也不知她到底从何处而来。”
“她也说不出自个儿到底是诸侯国中,哪一国人氏,着实奇怪,莫不成,还是别国派来的细作?”
“细作?”段老王妃嗫嚅了一声,瞭有深意。
“不应该吧!哪有细作会去四圣山那种地方的?”段老王妃蹙眉,看着段娟娟作答:“往后这种事,可不能再胡扯。”
“按老七所言,这妘氏当年(五年多前)在四圣山下,被人围攻毁了丹田,幸得他所救,并将她带回圣武王府养伤。”
忆起当年,因妘氏失了记忆,只凭着她腰间的一方玉佩,上头刻着一个「妘」的字样,推测出她极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贵人。
段辰疆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妘婳,并带着那女子来求说,坚持要娶她为妻,否则宁可终身不娶。
想到此,段老王妃不知怎的,心头一股子无名无,顿时蹿上头脑,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段婵婵察言观色,见自家老母妃面儿上的神色,貌似对那妘氏更添了几分不满。
绥然,心头甚喜:“话说,天下间,有多少王公貴胄,高门贵女,争破了脑袋想要嫁入咱们圣武王府。”
“老七想要娶个怎样的正妃,会没有呢?”段婵婵的手,也揉地有些酸软了。
便故作分析,撒开手,不再给老王妃松肩骨。
她度步,来到殿前,认认真真地道:“为何偏偏要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族女子,真真是奇了怪了。”
说起这个,段老王妃心中怨气更甚。
“这妘氏,简直就是个妖妇!”段娟娟对那性格清冷的女子,也是十分厌恶。
“我家七弟好好一个风华卓越的大好男儿,被她一个废物迷得昏头转向!”
“最气人的是,他自有便跟母妃分开,好不容易回来王府,却您这个生身之母的话都不听!”
“您都不知道,这外边儿的人呀!”说着,嘟着嘴巴,怒其不争的样子,还带着几分被家人连带着丢人现眼的委屈:“都如何奚落我七弟的——”
老王妃脸色阴沉:“他们如何说的?”
“都说我七弟顶天立地的英雄,天资卓越,堪得人间最好的女子来配!”
老王妃听后,脸色缓和了几分:“还倒是句人说的话。”
“就是,脑子不太好!”
段娟娟补上一句,立刻将段老王妃的脸又上了一层锅烟墨。
“撇下好好的名门闺秀,帝都千金们不娶,非要娶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贱胚子!”
“至于母妃您说起过,那方神奇古玉。”段娟娟瞅见自家老娘要发威了,赶紧添了一把火:“指不定也是从何处偶然得来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所有物!”
“小妹说得是。”段婵婵眼底泛起冷光,面上却带着赞赏,附和道:“四圣山那样的地方,哪家贵族子弟不小心掉下个随身的物件儿,也不是不可能。”
听完两个女儿的一番话语,更让段老王妃心中的厌恶增添不少。
就是了,凭何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什么都听别家女子的,而且,那女子还是个废物!
越想越气,方才想去闻秋苑瞧瞧的心思也瞬间熄了下去。
正如段婵婵与段娟娟所言,这帝都城中,不少贵女千金,适龄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门当户对的,更是少之又少,若是错过了,老七的下半辈子,怕是要悔恨终身的。
所以,就算她怀着孕又如何?
若是生下个正常的男胎,倒也还好,作为母亲,怎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更加优秀,更上一层楼呢?
若是遇到更好的女子,她甚至都想过,要不要去母留子,再给老七相看个门当户对的。
眼下,继续操持秋夕祭月的祭祀礼,才是最重要的,那什么外族女子,生不生得出孩子,与她何干?
想到此,田嬷嬷端上一杯刚沏好的茶,轻轻放在茶杌子上。
段老王妃正好感觉到喉咙里有个什么东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有些难受,端起茶杌子上的茶杯,趁着烫口,正要啜上一口。
“不好啦!不好啦!”
就瞧见门外一身着青蓝布衣的小厮跌跌撞撞的大声惊呼:“老王妃,大事不好啦!”
“大胆!”田嬷嬷往前站了一步,怒道:“老王妃面前,竟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禀告老王妃,七爷…七爷在回府路上途——”那小厮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途经幻月之森,被魔族围攻,殁了!”
“什、什么?”段老王妃闻言「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手中沸烫的茶碗「咣铛」一声掉落在地。
那滚烫的水全部倒进了她的鞋袜里,可是胸中万分剧痛袭来,她全然不知脚痛。
皱巴巴的唇顿时泛白,腿脚一软,直挺挺地栽进宽大的椅座。
段婵婵和段娟娟目光频频交汇,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计谋得逞后的兴奋。
幻月国战神「圣武王」段擎苍在五年前与魔族大战的战场,上英勇战死,同去的还有长子、次子。
那一年,圣武王府愁云惨淡,但这一门英豪之气涤荡天下,无不为之赞叹、惋惜。
好在五年多前,自小在外求艺的圣武王之七子段辰疆归来,于朝堂上接下重担,子承父业。
御赐新一代圣武王印鉴,幻月过新一代战神继续领兵御敌,这才让摇摇欲坠的幻月国,及时拽住一线喘息之机。
岂料想这五年多后,圣武王府又再度传来噩耗!
段老王妃年迈的身心,怎能承受得住?
得知消息后,瞬间苍老了几分的段老王妃悲恨交加。
何况,内屋那诡异的香料早已燃尽。
绝望,会令人崩溃,也会使人陷入疯狂。
圣武王府,南面,闻秋苑。
不一会儿,那产婆便出来:“田嬷嬷。”
“你是王家的?”田嬷嬷认识这产婆,这是跟三房接生的王家婆子,手艺是百昆城中相当有名的。
见王婆子晗颌默认,田嬷嬷也就打开天窗直言想问:“七王妃的情况如何?”
“回田嬷嬷的话,情况不太好。”
田嬷嬷的身份,可不光在圣武王府如同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就算是在帝都贵妇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有名堂之人。
王婆子恭敬地道:“大王妃和三王妃昨夜里与今儿个晌午各自送来的丹药都起了作用,七王妃好歹能使上些力气,可羊水破了,胎儿又不足月,恐怕……”
“这样啊!”田嬷嬷脑子里飞快的运作。
也就是说这不足月的孩子提前生产大多都会先天不足,且羊水破了这么久了,大概有可能已闷死在腹中了:“你且尽力而为罢!”
田嬷嬷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婆子,言语中带着身份上的疏离,说完头也不回的跨出闻秋苑的大门。
“王妃,您感觉怎样了?”阿芙端来一碗参汤,混着满屋子的血腥格外刺鼻:“您先喝口汤,提提气儿。”
妘婳哪里喝得进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眼花,身下坠痛,苦不堪言。
看着走进来的王婆子,强撑起一口气推开阿芙的手,央求的眼神落在王婆子的脸上:“王大娘,妘婳有事相求。”
说着,她就撑起身子,强行卷起肿胀的双腿,大概是想要跪在床上。
这一举措让王婆子和阿芙惊得后背发凉:“七王妃,七王妃不可,您快快躺下,万万不能动!”
“王大娘,王大娘。”妘婳慌乱的手挥舞着,一把拉住王婆子的手袖。
眼中带着无尽的哀求,带着无阻与痛苦央求道:“我腹中孩儿不能有事,这是我与夫君的骨血,他还有几日应该就能回府了,所以,所以我求求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
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哀求王婆子,连眼眶里流出的泪水都显得那般的疲惫无力。
人间万事都有办法相帮,唯独女人生孩子这件事情,再好的产婆也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真正受苦受罪的还是产妇自身。
“好!好!七王妃莫要急,先放缓心情听老身说。”王婆子接生无数,见过的危险不是三五几次,对于妘婳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