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卿妩来到幻月国这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太过忙碌。
徐东来的出现,让她有了修炼拘灵大贤者的契机,不是在抓鬼,就是在去抓鬼的路上。
直到前不久,把那个老和尚的老巢端了,这件事情才暂时告于段落,徐东来前几天也回冥界述职交差去了。
才刚闲下来,她就又开始忙碌夏侯府铺子的那些事儿,因为段婵婵步步紧逼,这才不得已选择和段辰佑联手。
她一直认为在圣武王府,能争取到的人只有一个段辰佑,没想到还有段擎空这个皇族的族老。
兴许,这位族老,比段辰佑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三爷爷,人间的皇权,真的有这么得诱惑人吗?”
段擎空闻言,眼神僵硬,面色凝滞,他回过头,诧异的看着姒卿妩。
人间的皇权?
段擎空眼睑缓撑,眸中熠熠生辉,似有山河常在,日月生辉,与姒卿妩对视的刹那,老者眼皮毫无征兆的一跳。
“于强大的修炼者来说,对皇权,谈不上有多忌惮,却是心存敬畏的,修炼者们敬畏的不是皇权本身,而是背后操纵气运流转的巍巍天道。”
“掌管皇权者,在天道面前,本身的实力已经无关紧要,气运多寡才是他们所看重的,也是修炼者们所敬畏的源头。”
“大多数修炼者根本不在意谁来当皇帝,因为这与他们本身并无关联。”
“但是,身为皇族,且是一名修炼者,却必须要为自己的族群谋福祉,这是家族使命。”
“也是身为皇族的职责所在——”皇族,作为人间皇权的掌管者,职责与责任是必须要履行的,否则就会被天道所不容。
段擎空说到这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被责任所束缚,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姒卿妩低头,垂眸。
那么,南夏皇朝的更迭,是不是因为天道已不再认可,姒姓族群的人间皇权了呢?
若说,修炼者可以参与,甚至控制气运的流动,大体方向以及孰多孰寡,也可以从中补完的话——这是不是说明,姬氏族群里,有一个,或者很多个比姒姓族群修为更厉害的存在,凭他一己之力,就能彻底改变天道气运?
就实力来说,传闻她的外祖父是天灵境的绝世强者,南夏国境内根本无人能敌。
一个普通的修炼者要杀皇帝,甚至还是一个修为如此高深的皇帝,只能用旁门左道,然後选择了用毒?
“三爷爷,卿妩有一事不明——”姒卿妩一双金红眸子,清灵郑重地看着段擎空,待他回应后,才继续问道:“若是一个口碑不错,深得百姓爱戴的皇帝,**臣所害,篡位夺权,那么天道既公正,为何又视而不见呢?”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不过,这小丫头为何有此一问?
难不成,是想杀了段泓?
但是,段泓充其量时候后妃所出的庶长子,这皇家有嫡子的情况下,是不会立庶子的。
段擎空捋了捋略微向上飞扬的八字胡,脑海中已经百转千回,口中却悠悠道来:
“修炼者也是人,哪怕是渡劫境的仙人,他的最终属性也是人族。有时候为了自己或者族群的利益,去强行夺取其他族群的气运,也无可厚非。”
他们那一代人,年轻的时候为了修炼,也抢了别人不少好资源,这在修炼一途来说,是常见的事,算不得什么稀奇。
“若说那修炼之人杀了皇族,麻烦的不是在杀的过程,而在于杀的结果。”
段擎空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在审视姒卿妩的表情。
到底是暗指段泓?还是意有他图?
“弑君,等同逆天道而行,不是说一定会死,但一定会付出惨烈的代价,定然会得不偿失。”
这小丫头多智近妖,看起来绝非几岁孩提的智力,对于过去的事情,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下意识将眼角的余光,落在段辰佑脸上。
段辰佑一脸懵哔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继而,老爷子又沉思:不应该,有些秘辛,连阿佑都不知道。
哪怕这丫头再聪明,毕竟才七岁,就算是给她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查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事情。
话题已经进行到这里,段擎空也没打算隐藏什么,到底是将一干疑问和实情,尽皆告知。
“而且,修炼者和皇权管理者,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基本互不影响,又何苦相互为难?”
话音刚落,段擎空脑海中又闪现出一个可能性——
“小卿妩啊!三爷爷有句心里话,你可一定要记在心上……”
听阿佑说,说这丫头自称「姒卿妩」,莫非心存这样的疑问,是跟南夏皇朝的姒姓一族有关?
“不论何时何地,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能去做想做的事情。”
说话间,郑重其事的态度,也掺杂着他的担忧:这丫头,单枪匹马的,该不会又想做些什么令人攥一把冷汗的事情吧?
“三爷爷,您不用担心。”姒卿妩露出一个可爱,纯真的笑容,望着一惊一乍的段擎空。
“卿妩知道其中的厉害,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绝不会孤注一掷,让您和四伯父再忧心。”
段擎空和段辰佑相视一眼,对姒卿妩的懂事深感欣慰。
这在姒卿妩心里,再度产生了温暖。
这就是她的亲人啊!会担心她铤而走险,会担心她受到伤害。
有一股生人的气息,若隐若现,来者,是个高手。
随着「嗖呜!」一声。
姒卿妩都还未来得及提醒自家四伯父和三爷爷,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自窗户暴掠进屋内。
单膝跪在段擎空脚边,声音低沉,谦卑:“启禀老王爷,四王爷,七小姐,弥天音在正殿,准备彻查七小姐的案件。”
闻言,姒卿妩翻身从床上起来,披上大袍子,准备跟着段辰佑和段擎空一起去正殿。
段擎空皱眉,不悦道:“小卿妩,你就在三爷爷这里好好休息,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扰你。”
姒卿妩扬起小巧的嘴角,绽开一抹浅笑。
“三爷爷,您此次闭关虽然实力大增,举国上下,无人能出您右。”
“只是,三爷爷您本就威名赫赫,若是不收敛点性子,是怕某些人便要寝食难安了……”
段擎空惊诧,这小小年纪的丫头,怎将问题看得如此长远?
虽说伤势恢复了,可流的血却还没有补回来。
姒卿妩一张小脸儿上惨白惨白的,段辰佑不放心,自然是跟上去。
瞧着她执意要亲自前往,已经朝门外走去,走至门楣处,见段擎空还站在原地发呆。
招了招手,道:“三爷爷,您也要一起呀!”
段擎空却呆愣地望着姒卿妩那小小的身影,心里感叹了一句:若这丫头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哇!
不明所以的姒卿妩,调皮地耸了耸肩:“不然一会儿,他们又该合起伙来,欺负阿妩了。”
“噢,来了!”
圣武王府正殿,寒凉的北风自窗棂扫过,却卷不起半粒尘埃,大殿上的陈设都以珍贵的沉香木打造,香气怡人,沁人心脾。
通往正殿的耳房,链接着一道长廊,迈过门槛,便是一架大到夸张的屏风。
屏风上面描绘的是一副山河图,巍峨俊秀的山脉,连绵起伏,每一笔仿佛都在勾勒历史的洪流,缱绻无声,却胜过万语千言。
弥天音坐在左边的红木椅子上,品尝着管家董羡亲自沏的茶。
茶香氤氲,自杯口袅袅升起,肆意蔓延,这一屋,都弥漫着似有还无的诱人清甜。
右边,段清兰,段清月姐妹两早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段清兰敲着茶杌子的桌面,眉眸流转,思绪涌动。
段清月则在其身侧坐着,目光时不时的朝门口看去,心思优然。
一阵脚步声来,三代人前后脚步入正殿。
弥天音瞅了一眼,赶紧放下茶杯,起身笑道:“擎空兄,叨扰了。”
不待段擎空作答,目光看向他身后的段辰佑:“贤侄,令千金看起来,恢复得挺不错啊!”
段辰佑瞥了一眼弥天音,不怒而威的模样,冷声道:“我皇叔父以五品七阶的丹药,耗费一夜输灵气,才救回来的性命,到你这里却成了小伤病了不成?”
五品七阶的丹药?这得值多少钱啊!
段清兰和段清月相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妒忌和愤恨。
难怪这个小贱人,没有流血而死!
四只粉拳,藏在袖中,愤恨难当地紧紧攥着。
段擎空在正殿坐下,双手环臂,好一副威仪赫赫之姿。
瞧着弥天音那公事公办的做派,淡淡地道:“我家小丫头大病初愈,别说废话,否则耽误了修养,引起不适,信不信老夫将你的五刑司给掀啰!”
弥天音听罢,却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擎空兄,你这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样火爆,年纪大了,得休养生息,别动不动就生气,对肝脏不好。”
“知道你自己讨人嫌,还老往人堆儿里蹿哒,真是脸皮子比城墙还厚!”段擎空毫不客气地怼道。
这特喵的——让他怎么接话?弥天音缩回眼神。
看了看坐在右边的姐妹二人,啧!
要不是因为段辰德那个臭小子,贸然地把人送到五刑司,他至于对上这个臭脾气的段擎空吗?
真是,十几年不见,这老东西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他都看不透他的修为了。
以前他就输他二分,只怕这回,差距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