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空清明,青月一轮镶嵌在黑色萤幕般的夜空之上。
皎洁的月光倾洒人间,灰黑色的天地宛如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院子里,放着三口黑雾木打造的陈尸棺椁。
后方,还有一些松木棺材,里面放满了人。
透过月光,瞧着那阴森的房子里,有缓慢移动的黑影,时隐时现。
霎时!
一阵狂躁不安的阴风卷起地上的尘沙,竟朝着姒卿妩等人袭来,只见那尘沙化作风卷,威势赫赫。
中间有一袭红影高速旋转,修长森白的骨手,死死的按住腹部,那里,正不断的流淌出鲜红的血。
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楚长相,无半点装饰,诡秘的垂落下来,和着殷红的嘴角,喷洒着鲜血,一张刷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暗淡无光的双眼镶嵌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极为骇人。
“你既是含冤而死,为何还要这般残害自己的丈夫?”
姒卿妩看清楚那人的容貌时,心头一震,竟然是那日在人群中拼死拦轿,喊冤的其中一人。
“不!不关她的事,是我自愿的。”男子的明明痛得无法自已,却依旧护着自己的妻子,强烈的意愿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从身体里传出来:“当日,若非是我不在家中,也不会让我父母、妻儿死得这么凄惨,都是因为我没用,才会让他们遭如此大难,才会含冤而死!”
“你,难道不怕死?”姒卿妩看着那男子腹部的大口子,仅剩一层白膜护着内脏,好像是用利器生生切开的。
“怕!我是个活着的人,对于死亡,又怎能不怕?”男子很诚实的答道:“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仿佛透过自己的脸,抚摸着心爱之人的面容一般,温柔而深情。
“人的一步很短,一生很长;一步近在脚下,一生漫远无边;愉悦时,一步闪现一瞬既过;悲痛时,点根蜡烛的时间,也堪比一生漫长。”
“我已失去了所有刻满美好的人生,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关及痛苦亦或是极致痛苦的回忆;既然如此,我何必逼着自己强撑着活下去呢?”
“潘郎,是妾身对不起你。”那女子的声音,从男人的身体里发出来,深情而凄怨。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此厄难,是我该死!”男人悔恨不已,紧紧抱拥着自己,悲戚恸哭。
任谁见了,都不忍心将这一对夫妻拆散吧!他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何偏偏如此残忍地将这一家人杀害?
“王爷,这女子的魂魄不足四天就已懂得附身,实在是可怕,咱们这回怕是要难搞了!”徐东来从进这院子,立刻就取出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那是冥界的兵器,专门对付那些恶鬼的长柄钺,以九幽寒铁所锻造的,还是上回他立了大功,薛阎王赏他的。
姒卿妩很清楚,这一家子在阳间所遭遇的的确是惨绝人寰的噩梦,可是——
不论生前有多么的凄惨,死后不肯离去,留在阳间作乱,那就是触犯了律法,哪怕伤害的是自己的亲人,也是不符合律法的。
因为,你没有得到地府的审判,到底是让你报仇雪恨,还是那人余荫未失,亦或是你前世欠下了别人的血债,今生就该还人一个因果。
不论是怎样的冤屈,都须得送去地府二百四十司审理,这二百四十司设立在冥界一个叫做:酆都——的地方;枉死城,就建设在酆都所管辖的山脉里,这山脉连绵起伏,有各种强大的阵法无数,各设二十四座地狱,由二十四位判官掌管,专门办理阳间冤魂的案子。
姒卿妩让徐东来将这些告知了那男子,也让他告诉他,若是真的想要报仇雪恨,只有去到地府,才有可能为自己一家老小伸冤报仇。
谁知,那男子听了,立刻双眼怒瞪,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随即愤怒地盯着姒卿妩。
“我知道你,你是那位七岁的小王爷,那日在城南街头,我曾隔着人群与车帘匆匆见过你一眼。”
“我很感激您,给我们这群受害者一个向官府鸣冤,陈述冤情的机会,可是,官府根本无法找到凶手!”
“这么多天了,我们这些人在绝望中挣扎,痛苦到极致,只能自己咬着牙龈硬抗着,等着官府哪怕带来一点点消息,可是——没有!”
“还有好些人,都跟着家中之人被灭门了,鸡犬不留啊!”男子一边说,一边呜咽痛哭。
“一切就像石沉大海一般的平静,后来,我们才发现,不光是陈水、顾家、还有我们家……”
“那日在南城府,我等鸣冤之人,皆是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一同追杀过一西戈国逃来的妖女。”
“可我们一起去的三十几个人,被后来冲出的男子一剑斩杀过半,当时我们都被吓到了,就逃走了。”
“原本我等就不是为了欺人而去,我们是为了替家中亲人报仇的!”
“那男子迫害我们的姊妹,手段残忍,与今日所见如出一撤,简直禽兽不如,实属罪大恶极!”
“却不曾想他修为高深,我等当日也是拼死才侥幸逃过一劫,不想这半月内,逃走的人以及被他当场所杀之人,家中全都被屠得鸡犬不留!”
“王爷,王爷啊!潘生知道您是个好人,可说句不敬之言,您毕竟是他国将领,在这幻月国无权无势,也不能为我们平冤昭雪。”
“我不奢望您能帮我们伸冤,潘某但求一死!”潘生说得言辞真切,万般怆然,他深知自己的仇人是何其歹毒,又何其强大。
可是,他必须要去面对那个恶人,否则,就算是一家老小做鬼,都难得安宁!
“王爷,待我们报完仇,再去阴曹地府请罪,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心甘情愿,只要能与我娘子在一起!只求您让我们夫妻二人,一同去为父母孩儿报仇吧!否则,她定会成为厉鬼,失去理智,最后,也一定会魂飞魄散的!”
“我求求您了!”那潘姓男子伏跪在地,不停地磕头,痛哭流涕。